沈西泠当时听了这话,心中有些苦涩。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亲沈谦。他是世家之长,兴许也与在座的人都相识,倘若提起父亲,他们会怎么说他呢?会像赞美这位方公一样称赞其高义么?还是,会像牢狱中的那些人一样,辱骂父亲禽兽不如呢?
她垂下眼眸遮掩住心中所想,十分沉静而得体地答:“谢大人赞誉,家父如泉下有知,必亦欣慰。”
齐婴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很快便移开了眼。
赵瑶却看见了二哥哥的这一眼,心头如有无名火烧,一股郁气憋得她难受。她暗暗平复了一下情绪,面上作出欣喜愉悦的神情,朝沈西泠笑道:“方小姐的父亲既然救了二哥哥,那便也是我的恩人了!今日正是上元,方家小姐可有意同我们一道上街去观灯?我家中没有姐妹,见了你正觉得投缘,今日同游定会有许多乐事。”
沈西泠没有立刻就接话。她素来敏感又善于观察,自然能发觉赵瑶的变化。方才在梅林里分明还对她颇有敌意,眼下却和善起来,自然让沈西泠心中疑惑。她心里是不想去的,但若拒绝也显得不恰当,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齐婴是怎么想的,是允许她去还是不允许她去,于是便带着询问看向他。
齐婴还没说话,齐宁便在一旁怂恿,道:“是啊是啊,方家妹妹同来吧,人多总是热闹些。”
沈西泠不知怎么答,只好又看齐婴,齐婴淡淡笑了一下,对她说:“你若无事,便一起吧。”
用晚膳的时候齐云来了,同他夫人韩若晖一起,还抱着徽儿。
齐云之前已经拜会过姑父,这次便更熟稔了,寒暄过后便在花厅中落座,众人同桌而食,预备用完晚膳后便上街观灯。
沈西泠也在席间,齐云见到她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想了想后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后客气地问:“这位便是方家小姐吧?”
齐宁和齐乐大吃一惊,齐声问:“大哥怎么晓得?”
“敬臣早先便同我说起过,”齐云笑了笑,又转向沈西泠,神态温和又客气,“说来也是齐家考虑不周,令尊救了敬臣,于齐家是大恩,方小姐此来建康,齐家应妥帖照顾才是。”
齐云不愧是齐家长子,言谈间自有一派儒雅端正的大家气度,且他与齐婴不同,更多出些温和的气韵,令人一见便觉得如沐春风、十分自在。
沈西泠闻言自要致谢,又见齐云转向赵润,道:“有一事,此前母亲同我商量过,今日恰巧姑父姑母与瑶儿都在,便问问你们的意思。”
赵润不知他所言何事,有些不安,遂问:“敬元何事?”
“并非什么大事,”齐云笑道,“教敬安和敬康读书的王先生曾是翰林院的学士,姑父应当也认识的,如今已向朝廷乞骸骨,常日里便是教后生们读书。最近也是赶巧,恰逢姑父升迁,瑶儿表妹也回了建康,母亲喜爱瑶儿,有意接她入齐府读书,不知姑父姑母和瑶儿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