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璋考量片刻,点了点头,说:“你考虑得对,你世伯比他弟弟识大体,他会明白的。”
齐璋说完,却若有所思地看了齐婴一眼,倒不是为别的,仍是他杀蒋勇一事。
蒋勇被杀的事儿齐璋早已知晓,彼时自然觉得敬臣做得对。只是如今次子坐在他身侧,竟是如此神情淡然地说起这杀人之事,还是颇令齐璋觉得诧异。
他突然觉得他对自己的次子并不十足了解,如此杀伐决断,倘若他并非与自己血脉相连,他甚至……会有些畏惧他。
齐婴注意到父亲这个有些异样的眼神,问:“父亲?”
齐璋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方才竟对自己的儿子露出怯色,深感自己可笑,立即掩饰好方才的情绪,复而威严地摇了摇头,将话岔开,说:“无妨,只是我听你大哥说,你昨晚便回了家里,何以后来又宿在别第?”
齐婴察觉出父亲眼中的探究之色,神情不动,默了默。
“是为了方公之女的事,”齐婴神情坦荡看向父亲,“有关此事,我也正要同父亲讲。”
建康之内的事,鲜少能瞒得过左相的耳目。齐璋一早就知道那方家小姐被齐老夫人逐出府门之事,也知道尧氏暗中将她送到了风荷苑,由此自然不难推断次子昨夜是为何连夜赶去了别第。
坦率而言,齐璋对方毓凯留下的那个孤女并不以为意,她的生死去留他都觉得无足轻重。倘若齐婴有意隐瞒此事,他便会觉得次子与这小丫头之间有些什么别样的牵扯,而如今齐婴这样坦坦荡荡的,反而让他心中觉得此事越发不值一提了。
母亲也是老糊涂了,竟会以为敬臣同那十二岁的小姑娘之间有什么,岂不荒谬?
齐璋觉得甚无趣,此时随口答道:“嗯,你说。”
齐婴暗暗看了一眼父亲的神色,随后收回目光,道:“我已听闻文文和瑶儿之间的争执,她年纪小,不懂事,此事确实做错了。但祖母将她逐出府却委实过了些,她父亲的托付我不可辜负,也不能就这样看她飘零。”
齐璋扫了他一眼,沉吟片刻,说:“敬臣,你那样聪明,不会不懂得你祖母的意思。方家小姐为何受罚,你会看不出来?”
齐婴其实还真没看出来。
他昨天问沈西泠祖母为何罚她,小姑娘支吾不说,又让他不要问别人,大哥来信时信中也说的模糊,让他至今也未得一窥事情的全貌,更不知道此事还牵扯着自己的一件外衣,此刻被父亲一反问,难免眼露疑惑之色。
齐璋一瞧,心中感叹自己这个次子虽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可毕竟年纪轻些,于这男女之情上还有些不通,竟没瞧出来这些小弯绕,遂点拨道:“你祖母向来抬举娘家,有意让容儿嫁给你为妻。如今这个事情一闹,瑶儿和方家丫头都被从家里赶了出去——你觉得呢?”
齐璋虽对后宅这些事情一直不上心,但他这样久立朝堂的人物,早已能够洞烛人心。齐老夫人的意思昭彰,至于那傅家丫头,虽自以为一切都做得高明、不露痕迹,可顶多也就诓骗诓骗老太太,却瞒不住他的眼睛。他只听尧氏在他耳边念叨两句,便能将整件事串个明白,无非是傅家丫头倚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将方筠和赵瑶一并扫出了齐家,一石二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