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从十一岁那年起就悄悄埋在心底的一场绮梦,有着一切她所不敢想象的华美和温热。如果没有他,她会死在庆华十三年那场数十年不遇的大雪里,可是他救了她,还给了她从未期待过的一切。
她的这场梦做得美丽无比又小心翼翼,真实到骗过了她自己。
她告诫过自己那么多次不要生出妄心,可就算她已经那样小心了最后还是弥足深陷,沉浸在他的温柔和悲悯里不可自拔。她甚至还以为她的绮梦会成真,她甚至还以为她能一生都留在他的望园、都留在他的心里。
但现在,她的梦醒了。
三年前的那场花会,也是在这座园子里,他曾对那位明艳照人的公主说,等她长大了,就会让她离开,他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三年时限一到、她刚刚及笄,他便要赶她走了。
即便她这样爱他,即便她这样哀求他,也于事无补。
沈西泠又笑了笑,她想此刻她的样子一定很丑,可她也没有办法再管,她只能自己抬手努力擦掉眼中的泪水,使得她的视线能够恢复一些短暂的清明,以便让她在这个时刻能够看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场业已破碎的梦,即便心痛心伤,却仍然能够感到这场梦的美丽。
他真的太好了。
只可惜,她不得不醒来了。
沈西泠笑中带泪,更加辨不清悲喜,沉默了许久后只很轻很轻地叹息了一声,又很轻很轻地对他说:“好,那就都听你的。”
她垂下头,眼中那簇明亮的火苗熄灭了,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一片。
齐婴负在身后的手迸出青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仿佛正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
但他并未完全成功,他仍然忍不住唤了她一声:“文文……”
沈西泠则没有听见。
她有些耳鸣了,甚至所有的感官都有些迟钝起来,她却并不在意,仍然声音很小地说:“其实没有什么……我自己也早就想过,有一天如果走到这一步我们会是怎样的,大抵,也跟我预料得差不多……”
她又笑了笑,抬起头轻轻看了他一眼,带着浓浓的哀伤和淡淡的自嘲:“不同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也没想到你会这样毫不犹豫……我原本以为,你也会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哪怕不是很多,多少会有一点点……”
她的声音终于渐渐低不可闻。
“……原来,这也终不过是我的妄想。”
说完,她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也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切希冀,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转身离去。
消失在满园的锦绣春色之间。
从她转身直到他再不能看见她的那短短几步路里,齐婴想了很多。
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