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泠被夸得脸红了,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思及方才所见的场面心中又沉重不减,眉头皱起来,说:“我本来觉得几万两真的挺多的,现在一看……好像是蚍蜉之于巨树,一粟之于沧海,什么用都没有……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能让那样的事不再发生呢?”
她困惑地看着他,好像急于从他这里求得一个答案,随即她便要着手去做了。
而这是齐婴第一次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他少年之时也曾探究过此问的答案,彼时总以为国家困顿百姓流离的病灶在于南北战端,只要北伐功成恢复中原,一切就可以安稳太平。
可后来他知道他错了,譬如眼下北伐大胜,但百姓依然流离失所,甚至境况比战前更加不妙。
往后呢?过去如此,当下如此,难道往后就会变好么?莫说如今的大梁根本无力吞并高魏,即便有此国力也是合久必分,届时无论兴亡都是匹夫遭难,覆巢之下无完卵矣。
争斗永远不会停止,只因人心原本好斗,而掌权之人尤其如此。
没有人可以让争斗终止,唯一的出路或许仅仅是控制争斗的方式。要让天下黎民过上好一些的日子,也许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
齐婴陷入了深思。
他沉思时眼神会显得尤其晦暗,宛若深潭不可见底,沈西泠见了眼中不免浮现出担忧之色,她试探着握住了他的手,他回过神来看向她,随即神情恢复如往常,对她笑笑,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在魏国大概两章,不会很长,下更或者下下更见到男二~
第145章 北去(2)
二月初四,大梁使团入北魏幽州境内,魏帝遣礼部尚书葛兆夫迎接。
齐婴执掌枢密院多年,对高魏朝堂的派系争斗自然多有了解。
几个月前大魏的礼部尚书另有其人,若他记得不错应当是叫蒋昌宏,是顾家一党,但此次战败之后顾家有失势之兆,首先要被剪除的便是门生党羽,魏帝革了蒋昌宏的职,另提拔了邹潜的学生葛兆夫顶替,以此管窥,可见大魏朝堂上的文武党争已然臻于白热。
而这当然是大梁所乐见的——顾家远比邹氏对江左的威胁更大,只要顾家倒了,十年之后南师便有机会越过天堑成就大业。
这些思虑盘桓在齐婴心底,外人却一丝一毫也不能窥见,魏国朝廷来此迎接的官员们只见南朝的官员们个个肃穆安静,纷纷垂首等着一人从马车上走下,那众星捧月般的男子生了一双极为华美的凤目,眸色如翻墨,气度高华安稳如同阔大山川,令人一见便不禁心生自惭形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