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泠在齐婴对面坐下,一时竟也有些拘谨。她看了看他的脸色,又拿起汤勺为他盛粥,随后将碗递给了他。
他伸手接过,向她道了谢,沈西泠想说他不必跟她如此客气的,可又莫名觉得当时的气氛不适宜说这话,遂只略勉强地笑了笑,指着几道小菜说:“公子尝尝吧,看看我的手艺可曾生疏了?”
她其实的确是有些生疏的。
自她远嫁北地之后她便繁忙起来,既要熟悉陌生的人事,又要同龚先生一道暗中经营生意,自然分身乏术。何况她那时伤情,远没有心思做什么饭菜,身旁更没有她想的那个人,自然就很少再下厨,不多的几次也都是顾居寒平安从战场上回来,她为了给他接风才做的。
今日她再做羹汤便难免感到稍许手生,放盐也没了准头,不知当放多少才合适,此时真有些忐忑了。
她看着齐婴换了勺子当先舀了一勺蛋羹,一时既担心换了口味为他所不喜,心中又不免有些淡淡的欢喜,想着:他果然还和原来一样,喜欢吃她做的蛋羹。
她观察着他的反应,过了一会儿问他:“如何?”
“甚好,”他看向她,若有若无地笑了笑,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是与原先有些不同了。”
这话很寻常,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可在那个情境下他说出口,便使得这个句子像极了一个双关:他所指的不只是蛋羹,更是在说他们之间,已经与原先有些不同了。
沈西泠心中一刺,像是被人踩到痛处,立刻便着急地解释:“今日是灶台上没有牛乳,若是有,味道定然会同以往一模一样,绝不会有什么差别,我……”
她在顾左右而言他。
她明知道他的深意,却只就着浅的那一层在说。
“文文,”齐婴温声打断了她,“吃饭吧。”
这一声“文文”果然堵住了沈西泠的嘴,她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了:倘若他觉得他们之间已经不能再回到过去,那又为何要以当初的称呼唤她?而若他还念着那些过往,方才又为何话里有话?
她不明白,可是心中却执拗地相信他并未否定以前——也或许不是相信,她只是在躲避另一种可能罢了。
她默默垂下眼眸拿起筷子,手指在无意间将筷子捏得很紧。
他尝了一口她清炒的香椿,夸了一句味美,又似闲谈一般地说:“北地入春晚些,香椿倒是难得新鲜,到四月里还能吃到。”
沈西泠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难免有些怔愣,回过神后又接道:“嗯,这里香椿下来的时间虽比江左晚,但到了四五月仍还鲜嫩,能入得口的。”
齐婴应了一声,想了想后问:“你是爱吃香椿么?我倒有些记不清了。”
沈西泠又一愣,继而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没有很爱吃。”
她是不太喜欢吃香椿的,总觉得味道有些太重,吃也能吃,就是不大喜欢。
齐婴点了点头,又说:“我记得你也是不太爱吃,那天在怡楼见你,看你桌上有香椿,还有些意外。”
这话是真让沈西泠感到意外了——她着实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那天去怡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