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泠心中叹着气,又感觉到自己被他从身后抱住了,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说:“到底要多美才甘心?何况根本就不丑。”
“就算真的丑,”他的声音带了一些认真,“我也爱你一生。”
爱。
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定情如此之久,但是提及这个字的次数却少得可怜,大约是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是话多且喜欢诉情的人,尤其是他,比她更加内敛寡言。
可此时他对她说出这个字了,并没有多么隆重,只是很平常很自然地说出来,却反而让她感觉到他的真心。
他真的很爱她……不需要她有任何猜忌或担忧。
沈西泠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想要上扬,方才那股莫名其妙的小情绪也总算退了下去,而这就让她立刻意识到了方才的自己是多么矫情和可笑,她觉得更害臊了,可又不想被他察觉出端倪,于是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便想法子要转移话题,想了半天还是只能问他,今日的登基大典顺不顺利。
齐婴知道她的小心思,却也不点破,一边帮她把衣服穿好,一边答:“一切都寻常,没什么不顺的。”
而沈西泠听了这句话心中却还存了些担忧。
她方才虽然的确是因为想把话叉开才问他这事的,但其实就算没有这么一茬她也想问他这个,原因无他,只是她明白他如今的处境有些复杂——诚然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大权在握,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受制于人了,可却要面对许多新的问题。
譬如朝臣的眼光和天下的议论。
譬如那位年幼的小陛下。
她抿了抿嘴,问他:“那些朝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为难”这个说法有些隐晦,沈西泠当然知道如今的大梁朝堂不会有人敢与齐婴在明面上起冲突,只是水面之下会有怎样的暗涌那就说不准了,她尤其担心士族旧臣会表面顺从背地生事,如今天下新定,这样的不安稳会是致命的。
何况文人的笔何等锋利?他们会怎么说他、怎么写他?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到——他们会把他说成逆臣,说成奸佞。
小姑娘的眉目含着淡淡的忧愁,反之齐婴的神情倒是很平静。
世道是公平的,得到的同时必然会失去,他既然得到了支配朝堂的权力,那自然就要舍去生前身后的名声,没什么可遗憾的,这样的觉悟早在五年前他与顾居寒联手掀起那场战争的时候就做好了。
此时他宽慰地拍了拍沈西泠的肩膀,说:“所得为身外之物,所失亦是如此,不必担忧。”
沈西泠听言一笑。
他原本就是个旷达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似乎更加淡然了,连在青史上留下怎样的名声也毫不介怀,沈西泠想一想,觉得自己比他差了许多,看来往后还是要磨练磨练心性。
她静了一会儿,又问:“……那幼帝呢?他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