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若是在盛京,玛法给她寻门不中意的亲事,她还能肆意闹腾,不仅敢点了自家房子,连男方家的房子都敢给它点了。可身在京城,她什么都不能做,那日纵马已是冲动,如今只能憋憋屈屈接受现实。

高燃的红烛,一室静华。

毓纯刚才就像个牵线木偶,走完了拜堂、早生贵子、喝合卺酒的过场,这会儿枯坐床边半晌,头上又顶着好几斤重的头饰,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她人都到了富察家,再较劲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来人!”

丹朱夏桃秋菱还有刚被盛京送来的冬芝,四个人排排站,等着她吩咐。

“把我头上的东西拆下来,沉死了。”

“饿死本格格了!去给我找点吃的,你们也吃点东西。”

几声没好气的吩咐,却让丹朱等人松了口气。

自从宫中有旨尽早完婚,她们眼瞅着格格成天闷在房里不言不语,整个人消瘦不说,连精气神儿都没了。她们心里着急却又不知怎么劝,一天天耗下来,数着日子等着富察家花轿临门。如今见格格又像以前那样发脾气,终于可以放心了。

大概是格格想通了,心里的那道坎儿迈过去了。

外头宾客满座热闹喜气,屋里头的也没亏了自己。毓纯化悲痛为食欲,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希望借此麻痹自己顺便壮胆,好把新婚之夜给熬过去。

富察与瓜尔佳的联姻,有内务府出面操持,又有和亲王府压阵,再加上皇上皇后虽未能到场却各自派了人送来贺礼,其场面之盛大规格之高堪称勋贵高门之最。

整个晚上,傅恒推杯换盏迎来送往游刃有余,但等他送走最后一波同僚站在婚房外时,心情却是犹豫中带着忐忑,忐忑中又带着紧张。

眼前又浮现起掀起盖头时的景象,华贵喜服、满头珠翠,眼前的人美得不可方物,但他惊艳过后总有几分失望:她始终没有认出自己,即便对视交杯,眼中也尽是茫然疏离。

傅恒欣赏的是瓜尔佳毓纯热烈自由的性子,并不希望因为这桩婚事让她失了原本的肆意鲜活。就算她曾与别人两情相悦,但他们也并非陌生人。时间会冲淡过往也会牢记当下,既然今生有幸执手相伴,便当好好珍惜。

或许该告诉她他们曾在盛京见过,顺便促膝长谈加深了解也未尝不可……他下定决心,推门而入——看到的却是酒足饭饱不省人事的瓜尔佳毓纯。

“格格,格格……快醒醒。”丹朱和夏桃倪了眼姑爷的脸色,忙不迭上去推人。

毓纯趴在床沿边,眼睛紧闭不清醒地哼道:“别吵……本格格要睡觉。”

“好了,你们下去吧。”傅恒蹙着眉,想到席间同样喝得醉醺醺的阿里衮,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一把打横抱起地上的醉鬼放到了床上。

“格格……”夏桃不放心,想上去看看格格却被丹朱给拉了回来。

新婚之夜,断没有下人滞留的道理。

丹朱带着夏桃出去,也不让等在外头的秋菱冬芝扒头。她们四个好歹经过陪嫁嬷嬷的教导,知道女子嫁人是怎么一回事,这会儿格格喝醉了,只怕要成了狼嘴里的羔羊……因为悬着心,她们也不敢走,就猫在不远处的廊下坐了整宿。

都说红烛帐暖,春宵一刻值千金,其实都是骗人的。没有旖旎风光也没有软语倾谈,只有失眠、焦躁和呼噜声,然后归于寂静,渐渐地窗外天光亮起。

待到了鸡打鸣,一夜无眠的傅恒睁了睁酸涩的眼,无语地看向胳膊腿儿攀在自己身上睡得香甜的某人。

昨天洞房花烛,他自然不可能对着一个喝醉的人做什么,但若两人和衣而眠风平浪静也就罢了。偏对方睡觉不老实,不是给一拳就是揣一脚,要不然就像只打洞的地鼠鼓秋着往他怀里扎,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别人成亲好比小登科,他却被闹得无所适从,心里不上不下,连觉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天亮了,傅恒顶着黑眼圈坐起来,想到要给额娘请安还要入宫谢恩,不得不叫醒旁边的毓纯。

“你……你醒醒。”他犹豫着推了推,见她没反应只好靠过去,“快醒醒,该起了。”

毓纯喝了酒睡得极沉,浑然忘了自己嫁了人,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起只觉得声音不太对。怎么是男声……她蓦地睁眼,富察傅恒的脸近在咫尺。

“啊——”活见鬼了!

以为是噩梦的毓纯猛然坐起来,脑袋正好撞到傅恒的鼻梁,头上的痛感以及某人‘唔’地一声都在表明:不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