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玺还行,对温度的变化不大在意。他在杨尔屿家住到了九月底,这期间他的朋友都在想办法陪着他。
杨尔屿话痨又心大,总是自说自话喜欢跟他聊些有的没有,大事有“我妈又结婚找了个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小白脸”,小事有“今天开车红绿灯等车时见一大爷过斑马线,就眼见着大爷裤子拉链都没拉还急匆匆地赶绿灯”,乱七八糟的事情填鸭似地就往他脑子里塞,他听得烦死,但是又不想开口跟他说话让他闭嘴,有的时候就直愣愣地盯着杨尔屿的那张反复闭合开启的嘴唇,他甚至都因此开始理解起了邢从璟觉得自己听的歌聒噪是个什么感觉。
佳琳姐在市中心有一家珠宝首饰店,她称自己为珠宝设计师,但她很显然对于自己的工作算不上多热情,她跟着何天玺一起在杨尔屿家住了几天,每天睡到十一点多钟从床上爬起来敲何天玺的房门,何天玺不理她,她就直接打开房门把何天玺从被子里挖出来。
“隐私……”何天玺缩在被子里,有时候会十分艰难地蹦出两个字,在他的大脑中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怒吼出去了一句“大姐我还能不能有隐私了”,但他觉得身体疲倦,提不起精神,只能略显萎靡地吐出两个字。
佳琳姐不注重他这个成年男性的隐私,掀他被子像是在掀一个幼儿园小朋友的被子,然后拽着他起床,盯着他洗漱,之后还要求他一起带着杨尔屿领养的小狗出门遛弯。
何天玺抗拒无果,跟着贺佳琳一起走出家门的时候,觉得贺佳琳出门遛的是两条狗,其中有一条的牵引绳还特别难牵。
遛完狗吃完中饭后,贺佳琳会找到很多莫名其妙的老电影,一边抱着零食一边压着他让他陪着一起看电影。
何天玺平时就没什么看电影的爱好,现在更是对电影提不起任何兴趣,大多时间都盯着花花绿绿的屏幕发呆,有时候贺佳琳看到电影感人的片段呜呜开始哭,一边示意他递纸巾给自己一边哭着问:“你怎么不哭啊,你到底有没有认真陪我看电影?”
何天玺把纸巾递给她的过程中,就会十分莫名其妙地因为她这样一句质疑,眼泪簌簌滚了下来。他丢下给贺佳琳的纸巾,抬起自己的胳膊手背一直擦眼睛,他觉得丢脸觉得莫名其妙,丝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眼泪,像是自己身体的某些器官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他哭得伤心,贺佳琳的眼神看起来就越发慈祥,像个八十岁看透世事的老太太。她抽出纸巾,凑过来擦他脸上的泪水,声音柔和:“电影很感人对不对,没事的,被感动就应该哭,难过的时候就应该哭,哭完就没事了好不好啊?”
何天玺拿纸巾胡乱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小声辩解说:“我不想哭。”
贺佳琳说:“没事,是我想哭,我感染你了。”
何天玺就这样在九月底总是陪着贺佳琳哭,他不知道贺佳琳看电影为什么总是会有那么多能共情的泪点,也不知道贺佳琳到哪里找到那么多能哭的电影,他只知道贺佳琳每次问他“为什么不哭”的时候,他总是眼泪十分莫名地就流出来。
直到他拒绝跟贺佳琳看电影,在贺佳琳进房间想把他从房间床上挖起来的时候,他缩在被子里红着眼睛,瓮着嗓子说:“我不会再跟你看电影了,你太能哭了。”
贺佳琳站在他床边弯腰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睛慈祥得像是他七十九岁的奶奶,何天玺就莫名被逗笑了:“你现在像个大妈。”
贺佳琳也不说话,她轻轻叹气,走出他的房间,他就终于不用陪贺佳琳看电影,也不用陪贺佳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