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二刻,太阳正是刺眼的时候。云琅眯了下眼睛,抬头往台上看了一眼。

监斩的是当朝国舅、太师庞甘。

三朝老臣,头发胡子都白透了,拄着御赐的龙头拐,颤巍巍路都走不稳。整个人倒还老而弥坚地捧着诏书,念得抑扬顿挫:“天生民,而立之以君。夫君者,奉天养民者也……”

云琅向来对这些之乎者也颇感头痛,找准根木柱,跪坐下来靠着,闭目养了阵神。

太阳当头,既无云又无风,哪怕是冬日,跪听圣旨也有几分苦晒。

不少人恭敬伏地,跪得难熬,也已偷偷换了好几次腿。

庞甘不紧不慢念了一炷香,终于念到最后:“圣上继位,感天承运,奉先帝之遗诏大赦天下……然,谋反大逆、罪大恶极者,皆不在此列!”

不少人被慑了一跳,本能抬头。

“云府之罪,罪无可恕!”庞甘放下圣旨,沉声道:“云琅,你可知罪?”

云琅起身:“知道。”

云府抄斩满门、夷九族,是五年前的旧事。

佑和二十七年,先帝尚且在位。上元节当晚,宿卫禁军宫变,杀校夺兵,直逼寝宫。

这是本朝最惨烈的宫变。先帝抱剑亲守宫门,先皇后舍命护驾,宫人削发死战,殿前司赶来时,血已染红了白玉石阶。

宫变震动朝野,六皇子奉皇命,将八万禁军筛子一样过了一遍,凡是有些含糊可疑的,一律下狱彻查。

人太多,连御史台带大理寺的牢狱都被塞满了,刑场的铡刀也砍得卷了刃。

年头过得不久,人们还都记得清楚。京城里稍年长些的,都能历历数出那时的弥天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