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气无疑在朔方军中憋了太久。

军中处处可能有京中的探子,但凡叫人抓住半点把柄,便是轻而易举一顶“妄议朝政、诽谤上司”的罪名。

岳帅盯得死紧,铁面无情地压着,半句话不准他们乱说。也只有半夜对着熄了的篝火,将一腔心血埋进灰里去,狠狠碾上一碾,沾一沾还未冷透的余温。

平日里人人憋了一腔的悲愤屈辱,此时允了百无禁忌,竟个个成了哑巴。

帐子里静成了几乎凝寂的一片,只听见帐外隐约风声呼啸,混着火炉上煎着的药微微滚沸的声响。

“平日里去我那酒馆,个个说一肚子憋屈牢骚,恨不得挖个洞倒出来。”

白源扫了一圈:“这就没话说了?”

“……没了。”

神骑营将军叹了那一口气,此时琢磨半晌,竟什么也没能琢磨出来:“天灵盖到脚底板都是通的。”

“话没了,憋屈牢骚也没了。”

游骑将军咧了咧嘴:“看着少将军就高兴,想请少将军喝酒。”

“是是。”勇武营将军点头,“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勇武营将军大字不识,募兵入伍,跟着端王杀敌,凭一身惨烈伤痕与赫赫军功升了执营将军。

他不如旁人会说话,摸了摸脑袋,嘿嘿一乐:“往常还要灌两杯酒,去山里吼一吼我们是为了什么打仗……如今连这个也不想问了,只想同少将军喝酒。”

“如今这情形,酒怕是喝不成了,跟着少将军打仗也好。”

神骑营将军笑道:“都记下来,等仗打完了,一样一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