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显佑瘫坐在一旁,脸色彻底灰败下来。

襄王之谋,驱虎吞狼。他本想尽力以所谓援兵拖住金人,让铁浮屠与朔方军拼杀消磨,两败俱伤,却不想萧朔的胆子竟当真这般大。

朔方军敢在此时引拐子马出城,定然还有后手……是什么后手?

这两个人究竟还有多少谋划,藏在如今这场湍流之下,化成嶙峋暗礁,等着将他们撞得粉身碎骨?

断骨去爪,铁棘寒冰,能驯服最凶狠的猛兽,为何就驯不出一个真正忠心的手下来?

杨显佑迎上萧朔视线,恍惚见了那日的大理寺地牢。

地牢里,云琅被铁索捆缚浸在冰水中,气息已奄,只剩心口一点热气。

那双眼睛里早已没有生志,疲累平静得近乎释然,可点漆深墨似的瞳底深处,仍有一点光烁烁不灭。

他那时还不清楚这一点光是什么,如今才隐约明白了,却已全然来不及。

……

杨显佑的目光艰难动了动,他看向萧朔,又看了看他腰间那柄来自殿前司的无锋重剑。

大战在即,胜负一念。

他知今日已无生路,也早知手上沾得累累忠良鲜血人命,难求善终。只是谋划一生,若能叫这柄剑斩杀,倒也死得不像个笑话——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里盘旋一瞬,他颈间已狠狠一凉。

疼痛后知后觉泛上来,杨显佑瘫在椅子里,喉咙里咯咯响了两声,看着金人腰间弯刀上的淋漓血色。

萧朔单手按在剑柄上,眸底寒得无波无澜,全无要出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