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墙头旌旗变幻,无数妖怪失去了它们赖以生存的快乐家园。
它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力量强大的头领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残忍的咒灵操使打成饼饼生吞下去,瞬间转化为他的力量之一。
那个黑发眯眯眼的人类男性已然成为众多妖怪们夜晚睡梦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时间,集体痛失领袖的妖怪势力不是陷入内斗,就是抱团恐慌,剩余怀抱着怨恨筹谋报复的妖怪,在达成共识后集体投奔了唯一没有受到荼毒的那一位诅咒之王的领地。
而另一边,同样通过各种手段得知大概情况的人类方,受到的冲击比起妖怪们不逞多让。
阴阳寮的紧急会议中,无数隐没在烛火后,急匆匆通过特殊术式远程参会的咒术高层正梳理事情的经过。不论是背后有皇室支持的加茂、还是继承菅原道真血脉的五条、亦或是与朝中贵族势力藕断丝连的禅院,都是满脸如丧考妣的表情——
夏油杰,原先在平安京众多咒术师家族的眼中,只是有幸获得晴明公赏识而得以加入阴阳寮的平民阴阳师。虽然交到他手上的任务都能出色地完成,但也不过是个天资出众、前途可期的少年而已。
在他突然爆发之前,谁也没料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一夜荡平无数声名赫赫、百鬼图上留名的大妖怪,几乎让整个世界的风气为之一清,人类与妖怪的处境位置颠倒、前所未有地站在了强势的一方。
这是何等可怕的伟业。
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夏油杰的术式乃是咒灵操术,所有被打败的妖怪终究会成为他的养料。所有人现在都不敢想象这位咒灵操使在收服了如此多的强大妖怪之后,会强到何等地步——
毁灭平安京肯定不成问题吧?
总之,现在的事实就是,侧卧之榻突然多了一只用猛虎都不足以形容的恐怖存在,虽然他没有对人类表露出敌意,但光是存在,就已经足够让人坐立不安了。
平日里态度傲慢的世家咒术师心惊肉跳,都在努力回想自己之前有没有得罪过这位夏油君。而实力威望俱佳、有资格做出决定的那一小撮人,都在苦恼要用怎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位骤然‘我不装了’的强者。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接触一下那位夏油杰,试探一下他这么做的目的。”
“他在阴阳寮隐忍低调多时,突然爆发,必然是有原因的。”
“他现在人在何处?派人邀请他过来……态度上不可失礼。”
……
片刻的沉默后,有人小心翼翼地回:“夏油君原本借助在晴明公的府邸,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难道还在外面胡闹吗?”一个老人表情震怒,“年轻人做事就是不顾后果,他难道完全没考虑过失去首领约束的妖怪会为祸四方、甚至集结起来向人类的居住地复仇的可能吗?”
“话是这么说,找不到人也没有办法。就算找到了,我们也不一定管得住他。”另一个老妇人态度更为淡然,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晴明公何在?有他在的话,无论多么桀骜不驯的天才也会俯首听话的。”
一个加茂家的咒术师脸色阴沉地回答:“那位在更前面的夜晚,已经奉命去解决那智山松动的天狗封印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在场的众人都是在安倍晴明的光环和阴影下成长起来的,对于那个人的本领再信任不过。此时犹如失去了主心骨般,变得更为焦虑。
众人开始集思广益。
“等等,那位咒灵操使,没准就是看准了晴明公出去的时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这样看来,咒灵操使无疑也是忌惮晴明公的,那么,必须要找到安倍晴明才能解决问题。”
“马上派人去那智山,将这个情报交给安倍晴明!”
未经允许地将大麻烦甩给不在场的某位大阴阳师后,在场的高层们脸色都松快了很多。
“接下来的几天,就召回外派的大多数咒术师,加强平安京的防守。”
“对,没脑子的妖怪肯定会报复。”
“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都要做好准备,随时待命,平安京需要他们的力量。”
在夏油杰横空出世之前,咒术界最闪耀的年轻天才就是继承了【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五条家主,以及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禅院家主。
这两人或许比不上安倍晴明与芦屋道满那种凡人无法理解的境界,但也和其余庸才远远拉开了距离,是咒术界数得上号的强者。
一位传承古老的阴阳师家族族长眼神疑惑地注视着两个家族的族老,问道:“如此重要的会议,两位家主怎么都没有出场?”
闻言,五条家族老的表情阴沉下来:“家主还在养伤,短时间内很难出战。”
“谁能打伤那位【六眼】?”对方吃了一惊,大惑不解地问道,“最近没听说有什么棘手的妖怪或者诅咒师啊,难道是禅院家的……?”
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是出了名的不和,打成两败俱伤似乎也很合理。
“这可跟我们家主无关。”在场的一位禅院立刻反驳,意味深长地说,“能打败【六眼】的,除了我们家主的【十种影法术】之外,也许还有另一位【六眼】呢?”
“说笑了。”五条家族老眼角抽搐了一下,心中不由想起那位犹如神子降临般从天而降,一言不合把所有挡路的五条族人包括家主全部打飞的桀骜【六眼】,小腿抖个不停,却故作平静地回击,“谁不知道【六眼】数百年才能出现一次。话又说回来,禅院家不妨解释一下,近来出现的禅院家包括家主在内全部被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打得惨败的传闻?”
“呵。”禅院家的人额角冒出冷汗,他脑海中出现那个犹如魔鬼般恐怖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凭借强大得不讲道理的肉体,硬生生撕裂了家主的影子召唤物、一分钟内击败禅院家所有一级咒术师组成的护卫队,至今还大摇大摆地赖在禅院家白吃白喝的男人。光是想想都血压上涌,但表面上自然不能堕了禅院家的威风,于是他移开眼神大声地说,“太荒谬了!这种拙劣的抹黑禅院家的流言你都信?普通人如何与我们咒术师相提并论?他们配吗?”
围观的咒术师听着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神色都略有变化。在场的没有傻子,通过五条和禅院族人的表现,多少都察觉出一点异样。更别提两件事情都发生在平安京内,总有一些外人因为各种巧合而滞留在当时的五条家和禅院家、目睹了一切经过。虽然事后被迫签订了不泄露情报的束缚,但束缚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很多东西。
加茂家咒术师冷眼旁观另外两家的丢人表现,大多怀着幸灾乐祸的旁观者心态。一个年轻的黑发少年站在一个加茂家长老身后,眼眸深沉。
无论是不知名六眼的出现,还是挑了禅院家的那位疑似极其稀有的‘天与咒缚’的存在,瞒不过他。再结合数月之前突然出现、在此之前查不到半点情报的夏油杰,甚至还有某日同两个少年一起出游、但同样查不到丝毫情报的黑发绿眼、模样很有既视感、疑似禅院家的少女……脱离掌控的存在一下子出现那么多,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不知为何,心中有种强烈的风雨欲来的不祥预感。
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陌生而年轻的强者?
“羂索,你在发什么呆?”加茂长老回头看着自己疑似在走神的儿子,带着不满地唤了一声,“该走了。”
午后的小憩过后,织田海音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醒来。
少年人宽厚而有弹性的胸肌比起枕头更舒服,少女稍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张近距离暴击的俊美容颜,鸽绒般漂亮的雪色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高挺的鼻梁下那张薄薄的嘴唇泛着诱人的光,与平时外显的活泼不同,五条悟的睡颜纯净美好得犹如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