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生被检查作业,周什一下意识坐直身子,开口第一句就让谢初鸿有些惊到了。
“法国托克维尔说,谁要求过大的独立自由,谁就是在要求过大的奴役。也就是如果你全权属于你自己,每个人都变成‘独立的个体’,人就不再是人了。”
谢初鸿不懂,人不是“人”是什么?
“人会变成可以放到市场上去交易的商品。”周什一,“因为只要强者足够强,完全能让弱者‘自愿’。”
谢初鸿错愕。
“也就是一旦你可以随意处分自己的身体,极其容易被外力逼迫让渡选择权。”
周什一说这些话时,两人虽然并排在沙发上坐着,但从落地窗射进来的太阳却只照顾到了他的肩膀,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清晰的明暗分界线。
光亮下,他哥望过来一双眼透彻如玻璃球般,见自己望着他久久没有出声,以为是他传达得不够清晰,只得向周叔叔投去求救的眼神。
周常德却问得笃定:“什一的解释,初鸿听明白了吗?”
谢初鸿缓缓敛下眼眸:“……听明白了,限制我们,是为了保护我们。”
“那成年人呢?”
“成年人应该……也一样?”
周常德欣然点头:“不管成年与否,谁都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可以不受到任何形式的侵害,拥有绝对理性的认知。再加上‘理性’这个命题本身就跟三观道义一样,谁也给不出具体的衡量标准。”
周常德边说,边帮两人满上丁香茶:“叔叔能看出来你是非常有想法的孩子,跟你爸爸很像,我跟阿姨也一直让什一多跟你学习,‘但眼下的安全只是暂时的’,这句话我跟你爸爸也说过。”
谢初鸿狠狠一愣。
周常德看他:“人是社会型动物,跟社会紧密相连,行使个人权利的同时,也需要维护社会公共利益,不破坏公序良俗。”
“我在什一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要求他谨记,自由是有限度的,权利是有边界的,他的身体不属于他自己,并且他有在意别人感受的义务。”
“现在你满十八,我也希望你能记住,就当作是你妈妈特地叮嘱,不让我们给你准备礼物的替代。”
周常德的口吻始终很平和,严厉又不让人觉得说教,和谢初鸿印象中周什一“教育”他的样子重合。
在此之前,他事先预想过很多种暴露以后需要面对的可能。
甚至在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谢初鸿就已经做好底裤会被扒个精光,扔到台面上挨批的心理准备。
结果周常德从始至终没说一句重话、没提一件具体的事,就只是非常单纯地给他讲了几条法理,然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