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这时,宋清漪就会迈着小腿回到家把爷爷的脏衣服洗掉,搬着小凳子把洗好的衣服搭在院里的晾衣架上。
衣服残余的水滴落在地上,和天上的落日余晖相辉映衬,爷爷拎着竹椅回来的时候常会看到她站在凳子上笑,眼睛眯起来,比天边的晚霞更加灿烂。
爷爷把竹椅往地上一放,随手拿起一根竹条抽她,她站在原地不动,竹条也不会落到她身上,只是在她身侧的地上落下一声响,扬起漫天的尘灰。
“你才几岁啊就动冷水。我还没老到动不了的地步,用你给我洗衣服啊?”爷爷的声音洪亮,引来邻居的围观,大家凑过来都夸她勤劳。
爷爷却一瞪眼,“她才几岁!现在就开始洗衣服洗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了,小丫头洗衣服哪能洗干净啊!”
但当晚爷爷会给她做红烧肉、炖猪蹄,然后夹一个猪蹄到她碗里,“来,吃。吃哪儿补哪儿。”
迁宿巷的那家院子里亮着微弱的灯光,正屋里的小木桌上坐着两个人,小女孩儿笨拙的吃着猪蹄,一个老头子嘴上嫌弃着她的笨拙,却又会把她碗里的猪蹄撕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块,一边撕一边恶狠狠地威胁,“今天吃不完我就用棒子给你塞进去。”
女孩儿通常是吃不完一整个的,怯生生的剩在碗里,然后把碗往老头子面前一放,老头子瞪她一眼,在她的胳膊上轻轻拍一下,“去看电视。”
老头子会把剩下的都吃完,然后到院子里水龙头下洗碗。
隔着低低的矮墙,他和隔壁的陈奶奶炫耀,“丫头就是贴心啊,晓得给她爷爷留吃的。”
昏黄的灯光洒在迁宿巷老旧的院落里,老头子笑的开心,屋里的小女孩儿偷悄悄的扒在门框上,电视上的声音被调到了最低。
所有的一切都是刚刚好。
宋清漪咬着下唇,她收回已经泛红的手指,低垂下头,肩膀抽动,却不发出半点声音。
这种隐忍的方式是她所习惯的。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床上的人忽然开了口,虽然他在尽力表达自己的中气十足,但透露出来的却是虚弱。
宋清漪抬起头,原本泛红的眼睛忽然流出热泪。
滚烫的、灼热的温度落在了爷爷的手上,还想说句重话的老头子忽然就噤了声,他探着手抚上女孩儿的胳膊,轻拍了两下。
宋清漪忽然大声哭了出来。
她隔着水雾看过去,终是喊道:“爷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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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江单手插兜站在门口,手机适时响起。
“情况怎么样?”程逸问。
“很好。”苏江答得敷衍,主要是因为不知道多少内情,“据说没什么大碍。”
“那阿清呢?”程逸问,“她情绪怎么样?”
苏江顿了下,隔着门中间的磨砂玻璃瞟了眼,“应该没问题。”
程逸松了口气,“行,今晚你看着吧,我明早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