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景明抬头看她,毛巾已经有些凉了,他站起身来去卫生间,在他即将进门的时候,尚研开了口,“很小的时候被我爸妈打得。”
那会儿她想写作业,爸妈就会让她去做家务。
她够不到灶台,总是会不小心摔下来,甚至摔碎碗。她妈回家以后看到碎碗就会拿起藤条,一下下的抽在她身上。
她往角落缩,身上还有衣服,但脚上只有一双竹条编的凉鞋,她几乎一年四季都穿那双凉鞋。
凉鞋上有洞,根本逃不掉她妈的藤条。
这一条条的痕迹就是那时候来的。
恽县的冬天从来不下雪,但是空气又湿又冷。
寒风像冷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身上,她总是穿着一点儿单薄的衣物在那个阴冷潮湿的家里忙碌着。
那个家里永远有做不完的家务,有难听的脏话,有逃不过的毒打,还有两个长不大的成年人。
关景明闻言脚步顿了下,却只是几秒,他去卫生间给毛巾用热水滚过,然后回到客厅,闭口不提刚刚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尚研的双臂撑在沙发上,她低头看向关景明,忽然起了兴致,“你为什么叫景明啊?”
“知道《岳阳楼记》吗?”关景明微微抬眼,声音舒缓,“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我以前还能背过。”尚研笑:“过去好久,都忘记了。”
“我爸妈是在岳阳楼认识的,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关景明说。
“很美好。”尚研略带羡慕的说。
“你呢?”关景明问,“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能有什么寓意。”尚研勾了勾唇角,自嘲道:“我爸在回家的路上捡到字典里被撕掉的一页,那一页上面他只能认得一个研字。”
关景明沉默。
他只是温柔的替尚研擦着脚,尚研的脚终于回暖。
他去卫生间放掉毛巾,到客厅问尚研,“你的袜子在哪儿?”
“柜子里吧。”尚研朝着角落里的衣柜抬了抬下巴,“应该在那个里面。”
尚研的柜子收拾的井井有条,是强迫症看起来都会觉得舒服的柜子。
衣服按照大小排列整齐,裤子每一条都叠的齐整放在下边,内衣裤和袜子用专门的收纳盒给分类放好,一目了然。
关景明从收纳盒里取出了一双棉袜子,走到她面前,给她穿上。
她的裤子刚刚在外面也沾上了雪,如今一回到屋子里,裤脚处全都湿了,关景明顺带也拿了条裤子给她,“去楼上换吧。”
尚研抬头看他,两人经过了一场默不作声的对峙之后,尚研拎着裤子回了房间。
关景明这些日子成了她别墅的常客。
尚研想,他今天应当是为自己退圈之事来的。
尚研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关景明正在厨房熬姜汤,刺鼻的姜味从厨房里传来,关景明宽阔的背影透过磨砂玻璃看得真真切切,尚研站在楼梯间,忽然大了些声音喊他,“关景明。”
许久没有大声说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沙子磨过一样粗砺,声带有几分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