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你还要人哄吗?”
玄庸已去了外衣躺了下去:“哄倒不至于,不过我怕黑,你守着我,这是命令。”
“怕黑?”陵光奇了。
你哪里来的这般娇气的毛病,辛离山上你一个人度过千年,哪一天没有黑夜,怎么没听说你怕?
玄庸枕着胳膊,微闭眼:“传说中鬼魅不都是夜里才出现的么,你想一下,万一夜里一睁眼,看到个红衣女鬼白着脸在你面前,不是魂都要吓没了?”
日西沉,阳往而阴来,的确会有残留世间的鬼魅兜转,但除非天赋异禀和命格太弱的,一般人是看不见他们的,而鬼魅们若没什么事儿,也不至于来找人类的麻烦。
何况,你身为神树成精,妖跟鬼不都是异类,你怕鬼,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玄庸无奈一叹,他是妖,能看见鬼魅邪魔,还能跟他们聊聊天,于是邪祟爱来找他。
以前是不怕,如今没灵力了,有的邪祟万一带点怨气不分青红皂白伤人,他又打不过,可不就怕了。
上一趟他还记得点布阵画符之术,而辛离山上几十年一睡,全都不会了。
想想人间还不如辛离山,虽然封印了他,恰也叫其他邪灵不得入内,纵然没人说话吧,但起码……挺安全。
现在,只能盼着那些邪祟闻不出他的妖气,别再来跟他交朋友了。
他思绪不安,睡觉心慌,虽没指望这小跟班能帮他把鬼打跑,但拉个人在旁边好歹能壮壮胆。
陵光去打鬼简直大材小用,而且他十分愿意见到玄庸被吓得屁滚尿流,不过命令他姑且听了,但一直这么坐着总归不太舒服,他劝慰一下自己,褪了鞋子也躺了下来,却不去外衣,也不盖被褥,就这样闭目养神。
床铺太窄,他也想枕着双臂,发现两人都如此宽度不够,只好收回手,放于身侧,碰着旁边人,动作一时僵了下,他抿抿嘴,道:“大老爷,我总不能一直这样陪着你,回头你不妨寻个妻或妾……”
未说完又打住。
异类都长寿,还是不要彼此祸害了,一个垂垂老去,另一个始终容颜不变,到最后也不知伤心的是谁。
玄庸已半睡半醒,迷糊地接话,分不清是不是对他说的:“有你,已够,我便不成……”
他等着听,这人却没下文了,他微微侧目,看人已睡熟。
他想了许久,也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后面大概是“我便不成婚”,前面,究竟是“有你,已够了”,还是“有你,已够够的了”呢?
他们以前相看两厌,陵光自然而然觉得玄庸应该是后面个意思。
他也可以入睡,但睡不着,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又气闷起来。
来伺候这人已是匪夷所思了,这时竟还要陪着?
陪就陪了,还嫌我够够的了?
气闷到后来,他眼一眯:“我睡不着,你凭什么能好好睡觉,怕鬼,呵……”
他勾起一抹笑,目光瞥向窗棂,轻轻勾动手指。
月黑无星,邪风四起,那残破的窗棂“咣咣”晃动起来,风透过缝隙往屋里钻,夹杂着呜呜咽咽的哭诉。
玄庸还没睁眼,摇晃了下脑袋,紧蹙眉。
“啪”的一声,两扇窗倏然打开,邪风一下窜进,吹起床边的白色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