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搭档和校长一同盖章认定的摸鱼专业户五条悟正翘着二郎腿,在咖啡厅内翻阅一份档案。
右上角贴着一张相当正式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女性神情严肃而冷淡,海藻般微卷的黑色长发垂在两侧肩膀上,连带着那张姣好的面庞也透露出一股疏离的味道来。
正是之前在千伞町的高校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老师。
至于姓名一栏,赫然写着“栉名穗波”。
在看见这个名字时就有种豁然开朗之感,五条悟匆匆浏览了剩下的部分,结合之前所知道的信息,轻易拼凑出了事件的原貌。
“‘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吗?”
时常挂在唇角的笑容早已隐去,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平滑的纸张,想象着少年当时的心情。
既然说出了这种话,就代表着已经做出决定了吧。
尽管当时的场景,无论是埋首于从者怀中的栉名琥珀、还是抿唇向这边投来蜻蜓点水般的注视又匆匆收回的栉名穗波,看上去都不像对这份羁绊全无眷恋的样子——但那又怎样呢?
各人选定的道路不同。
即使有过相伴而行的时光,能在之后的漫漫长夜里给予些微暖意的温柔回忆,但这份感情越是深刻,撕裂的时候就越是刻骨铭心地痛苦。
有个熟悉的声音,疲惫但是带着释然意味的平静声音,在记忆之中回响着。
“……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隐藏在眼罩之后的苍瞳微微阖上,片刻之后再度睁开。五条悟站起身来,把那份资料随手揉成一团,化成了飘散而去的灰烬。
他做出过选择。
而现在,琥珀和他走上了同一条路。
说不清弥漫在胸腔中的微妙感情究竟是何种形状,此时此刻,他只是觉得,稍微有些想见那个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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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栉名琥珀在城市的近郊、林海的边缘处找到了合适的地点。
一间废弃许久的仓库,院墙已经垮塌,蓝色彩钢铺就的屋顶多处锈蚀缺损,斑驳的阳光从缝隙中散落进来,照耀着龟裂的水泥地面中顽强生长的野草。
他从倒伏于地、被茵茵绿意淹没的半扇铁门上跨过,静静地环视四周,视线最终停留在脚下水泥板的裂隙上。
那是被迅速生长的藤蔓以强劲的力道顶开的。如果某个咒物始终深埋地下、最近才被植物的茎蔓带出土壤,这不是很合理吗?
前往这处仓库的途中,栉名琥珀始终没有把手指封印起来,为的就是吸引沿途的咒灵。
虽然谈不上收货颇丰,但好歹也有两个卡车大小的缝合怪、以及十几个小一圈但同样形容丑陋的咒灵,正被齐格飞牵制在门外。
指尖从系在腰间的一排试管上划过,栉名琥珀取出其中一支,将其中的粉末细细洒落在地面上,勾勒出魔法阵的形状。
赤红的火焰凭空升起,将粉末焚烧一空,了无痕迹。
布置好了陷阱,他随手将咒物扔到地面上的裂隙之中,任由它翻滚两圈,隐没进藤蔓叶片之下,不见了踪影。
“可以了,saber。”
门外的从者收起大剑,化为金色灵子消散无踪。
栉名琥珀则用【绝】隐藏了气息,将身形隐藏在阴影之中,静静注视着失去阻拦的咒灵蜂拥而入,将偌大的仓库转瞬之间化为群魔乱舞的地狱景象。
跑在最前面的蛇形咒灵仗着身体灵活,一口叼起草丛中的手指,还未吞下吞下便被后来者撕个粉碎;较小的十几只咒灵彼此厮杀争夺,每隔几分钟便爆起一阵青色或蓝色的烟雾,昭示着有失败者被淘汰出局。
那两只体型最大的咒灵,一只状似腐烂流脓的犀牛,一只则像是触手末端长满了眼球的变异章鱼,各占据了仓库了一端,警惕地彼此对峙着。
等到次级战场厮杀出了胜者,眼见一只史莱姆状的咒灵正蠕动着将手指包裹进身体里,这两只也顾不得忌惮对方,咕噜噜怪叫着加入了战局。
栉名琥珀眯起眼睛,透过滚滚烟尘打量着局势。
他不在意哪一方占上风。
即使最终的胜利者吞下咒具并消化了其中的力量,他也有把握在saber的配合下再次将其消灭,只不过是会多花些时间罢了。
所以,最关键的一点是——
他所在意的猎物。究竟会不会上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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栉名琥珀默默计数着时间,任由仓库中的咒灵彼此吞吃到只剩一只。
它满足地蜷起身体,一心一意消化着咒物中潜藏的力量,庞大的身躯如同水波一样有节奏地起伏着,逸散出来的咒力越来越强。
这只咒灵并不是在仓库中诞生的,等到手指中的力量被转化到一定程度,它就会选择离开这里。
如果到时候自称真人的宝可梦还没有出现,栉名琥珀就只能白忙活一场,重新把这只人为培育出来的特级处理掉。
太阳逐渐西沉,原本明亮的阳光夹杂上橘与红相交织的暖色,一点点柔和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蜷缩在仓库中央的咒灵体积已经只剩下原本的三分之一大小,整体呈现出隐隐约约的人形,像是小孩子随手捏出的粗糙泥胚。
眼看夜幕即将降临,眼前的光线变得昏暗,而将手指之中逸散的力量吸纳得差不多的咒灵已经不耐烦地扑腾着新生的四肢,急于在适应这份力量之后迫不及待地离去,注视着这一切的栉名琥珀不由暗暗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