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
不论在哪个世界,眼下的生活过于平静、过于顺遂,乃至于让人产生了身在梦中的不安之感。
这种幻梦一般的幸福,就像是尚未被风吹过的蜃景一样,不知何时、也许是下一秒就会消散了。
尽管毫无依据,但依旧克制不住浮现出这种或许过于悲观的念头。
栉名琥珀微微闭了闭眼,任由从者继续为自己理顺一觉之后略显凌乱的及腰长发。
和许久未见的织田作重逢,被吠舞罗所接纳。安娜,尊,杰诺斯,五条悟……他有了新的家人,和友人。
反观另外一边,选择脱离了揍敌客家、离开了兄长身边。
即便是从头到尾始终对伊尔迷心怀眷恋的栉名琥珀,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正确的决定。
加入旅团之后、准确地说是和库洛洛在一起的时候,他所体会到的,令人不自觉放松下来沉浸其中的奇妙感情——那到底是什么呢?
或许是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冥冥之中的预感在喃喃低语,诉说这样的幸福很快就将逝去了。
就像他过去的十六年人生之中,所有转瞬即逝的幸福那样。
将下唇咬得毫无血色,栉名琥珀垂在身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指节泛起显眼的苍白。
独自一人也好,不被接纳也好……这些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这些他都很习惯了。倒不如说,相对眼下罕见到令他感到惊诧的温和与宁静,这些才是常态。
【谁都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栉名琥珀和很多人说过这种话。
因为过往的经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或许是因为厌倦,或许是认清了名为“栉名琥珀”的个体的本性,又或许不为你我的意志所转移、单纯是命运的安排,但结果是一样的。
——他们会离开他。
在起于幽微、不明缘由的爱之火燃起和跃动之后,就像它们不因栉名琥珀的抗拒而停止放出热量一样,它们同样不会因为栉名琥珀的挽留而不熄灭,而永远陪在他身边。
在那火熄灭之后,他所残留下的只有更加彻骨、让人几欲发疯的加倍的寒冷罢了。
“saber。”
或许是为了打断胡乱发散的思绪,出声叫了面前的从者。
栉名琥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但也无暇在意了,“尊……尊最近的情况怎么样,安娜提过吗?”
“只要不动用力量,那家伙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迷你小库从床上跳下来,敏捷地跃到栉名琥珀肩头,又被少年捞进怀里,以惯常的姿势紧紧抱着。
他别扭地在后者臂弯里挣动两下调整姿势,不带任何感情、以单纯阐述事实的漠然口吻补充了一句。
“但也仅止于此了。”
达摩克利斯之剑是无法被逆向修复的。即使尽量压制力量,也只是放缓它崩坏的速度而已。
赤之王的坠剑,是位于不远的将来,可以轻易预见的事。
“……是这样吗。”
长而微卷的浅色睫毛微微颤动,抱着berserker去往楼下、和等候已久的五条悟跟杰诺斯汇合之时,栉名琥珀低垂着头,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