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今天真的从早到晚没有歇下来过。”
她用中文问简佩,后者刚从浴室出来,头上包着毛巾。
“累死人了。”简佩用英文回答,“但更可怕的是,想一下,我们还要再批一大堆文件,和国内对接。”
她们的眼神在空中碰了一下——元黛用中文是因为这样更自然,而简佩用英文回答则是在警告她,在格先生的地盘里,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受到监视,必须处处小心。
这当然也包含了wifi连接,她们的电脑联网后访问的内容可能会被网关截留。像是格先生这样的大人物,对他的揣测越恐怖越好,元黛半点不敢轻视他——这一整天,她们都在他考量的眼神中活动。看似和乐融融,其实一直在见招拆招。对她们来说最惊险的考验其实在晚饭后,要不是纪荭捞了她们一手,处处显出争宠的味道,格先生今晚还不知道要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
做了这么多年律师,性骚扰和性暗示元黛当然不陌生,但没有一个客户和格先生一样无法得罪,如果今晚纪荭不站出来给她们选胸针,而是让格先生买了十万美元以上的豪奢首饰,那么事态将无法收拾——这种事就是这样含蓄,以元黛和简佩的身家,在合作愉快的情况下,一两万美元的‘好东西’只够做见面礼而已,还不足以成为所谓浪漫之夜的任务道具。
格先生最终还是选择给了纪荭一个面子,大概是看在她刚办完一件棘手活儿的份上,不过也可能他确实是蛮喜欢纪荭的。元黛坐在梳妆台前做她的晚常规,一边抹化妆水一边和简佩聊天,“哎,你觉不觉得,格先生比我们想得都要更喜欢阿荭。”
这算是个相对安全的话题,只要不说得太刻薄,就算被听到也无伤大雅。她们都是纪荭的密友,自然清楚她和格先生的关系。简佩笑了一声,有点儿讽刺的意思,但也是若有所思,“确实,他们看起来是有一些真感情的——你说格先生比我们想的都喜欢阿荭,这可能也没错吧,但在我看来,值得注意的点反而是,我觉得,阿荭比我们想得都要更喜欢格先生。”
确实,纪荭在格先生面前的小细节是值得注意的,她在别人面前当惯了女王,唯独在格先生面前小鸟依人,多了些女人的娇媚。元黛想人性可能就是这么复杂,斯德哥尔摩也会囚禁出一点真感情的——但这阻碍不了纪荭离开格先生,顶多成为她不得不斩断的牵挂。
这么想的话,格先生对纪荭越好,纪荭也就越容易犹豫,她们现在应该焦虑这一点才对——不过元黛也没有办法去影响人家的闺房之事,只能听天由命。债多不愁,她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
就比如现在,手机刚充好最基础的电量准备开机,这是她们可以安全对外联系的线路,元黛已做好被消息轰炸的准备,她还得优先联络曲琮,控制一下她的情绪,曲琮在确定她回不来的下一刻可能就会释放手中的证据,还有李铮,他情绪本来就在爆炸边缘了,自己这边还失联了一整天,天知道李铮现在是不是已经哭倒长城了。
简佩和她的想法也差不多,她们的手机是同时开始充电的,现在两人面前都是一台电脑、一部手机和一杯咖啡,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见元黛看过来,她苦笑着说,“这大概就是阶级——在我们干活的时候,十几米外有人在享受人生呢。”
元黛也跟着笑起来——通常来说,她们都是享受人生的那个,不过没有办法,的确格先生和纪荭是在食物链的更上一层。
但她的话还没说出口,笑容就一下凝固了,元黛侧耳细听一会儿,问简佩,“你听到没有?”
“什么?”简佩茫然地问。
她坐在窗口,比元黛距离门口更远,听不到也正常,但元黛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她跳下床走到门口,贴着胡桃木门听了一会,又拉开门——确实是有人在喊叫,隐隐约约的,是女人的声音。
她们住的豪宅隔音当然非常好,而且客卧和主卧距离很远,如果这样都能听到,说明纪荭一定叫得很大声,元黛望着黑洞洞的走廊,不禁遍体生寒,她紧了紧浴袍,回头看了一眼,简佩也放下电脑跟了上来,一样满脸的惊悚。
“又叫了……”
隐隐约约,声音又传了过来——如果是单纯的啪啪啪音效,她们当然不会去管,但可以听得出来这不是愉快的声音,而是痛呼。元黛和简佩对视了一眼,简佩忧虑地问,“这是他们的常态吗?”
“至少阿荭是不喜欢的。”元黛讲,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会不会是对她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