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重点是什么?”李铮问。
“重点是你今年才三十多岁,你的想法是会变的——而等到你转变想法的那一天,我可能就生不了了。”元黛说,她叹了口气,“而且,不管你现在怎么说,将来你总是可能会变的。”
“我觉得很奇怪,”李铮深思着说,“你在有些时候胆子非常大——但感情问题上又总是很保守。”
保守已是客气的形容词,李铮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她胆小鬼了,元黛也很无奈,她知道李铮骂得有道理。婚前协议她看过,以最苛刻的眼光来看都挑不出毛病,已经最大程度地维护了她的利益,又不至于因为过于偏向一方,显失公平,给后续可能的诉讼提供话柄——对律师来说,单方面条约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最好的合约是双方都得利的合约,又或者,所有的关系也都是如此,唯有双方平等,才有继续的可能。
李铮不卑不亢,论姿态,确实是她历任男友最佳,元黛其实也觉得他做得足够好了,她才是这段关系中的问题儿童。
“这不是一回事,”她说,“事业是我一个人的事,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对自己的能力的确有足够的自信,但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神游移间,无意间看到那个漂亮的蛋糕,白色的奶油微微有些融化了——纯动物奶油,塑形时间不是那样的长,再妥当的气温也控制不住它的转化。
这一幕好像最后一根稻草,击溃了元黛的某一层自尊,她突然垮下肩膀,有些自暴自弃式地说,“但是我今年已经40岁了,李铮,你现在正在给我过生日——我生命中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了,太阳正在下山,我要入夜了。”
她望着自己英俊的男朋友,心想李铮是否能理解她的感觉,也许不会,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老去。“我有时候也会想,这个年纪是否已经不太适合再做别的选择了——尝试的成本已经太高了。”
她已经连续好几年生日都在偏头痛中醒来,是的,过去的一年里她取得了一些进步,完成了一些大事,消除了一些心病,这是波折不断又收获颇丰的一年,但这不会阻止她的身体逐渐老化,从来没有一天早上,她醒来感觉自己比前一天年轻了一些。元黛难免会这样想,“我已经不是24岁了,我知道有时候我显得被动和逃避,但那并不是因为我恐惧改变——只是,有时候感觉我已经没有改变的力气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男友袒露自己的衰老,这在男女关系中已算是最大的示弱,她老了,性魅力总是随时间下降,而李铮还能在自己的黄金期多呆几年——他当然也会老,但却永远都会比元黛年轻。元黛不怕孤单,她也不排斥亲密,她不想从孤单变得亲密,好不容易把另一个人容纳到自己的生活里再安顿下来,之后又因为李铮的改变重新再艰难地回到原本的节奏。她怕这一来一回中的折腾。
李铮能一直不变吗?他现在是很喜欢元黛,可人都是会改变的,从元黛的切身经验来看,三十岁后半段正是改变最剧烈的一段时间,她就是最好的例子,25岁的时候,她心里想的是把林天宇抢回来,30岁的时候,她只想要赚钱,35岁她开始品味一个人终老的恐惧,在40岁她没想到自己会主动放弃前十年打下基础的事业。人在每个阶段想要的都不一样,改变甚至是天翻地覆,谁能保证五年以后,李铮想要的会不会改变?
她要的并不是山盟海誓的承诺——他们都是律师,艺术家会因为强烈的感情奔向教堂,律师不会,律师什么事都喜欢坐下来谈。元黛感觉自己的态度很暧昧,她好像想说服李铮,可同时也暗自希望李铮能将她说服。
李铮面露沉思,他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元黛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复,她有一点舍不得,一点轻微的恐惧——第二次求婚,再不成的话,李铮是真的要走了,而她其实已经有一点渐渐习惯了他的陪伴。
“你说得对。”
而李铮的答话也似乎并不动听,他说,“你40岁了,也许你确实失去了改变的能力——”
“那她们在豪宅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喻星远问,他的双手紧紧地捏着桌沿,上身前倾,显然已经完全投入进了故事里,“总裁有没有察觉?总裁一定感觉到了吧,不然干嘛突然带保镖去找她们?”
“当然,肯定动疑心才跑去查岗啊。”曲琮把自己知道的部分完完整整地告诉喻星远,的确没做任何隐瞒,因为更隐私的事,比如说元黛她们在卧室里看到了什么,这一点元黛也没和她说,“……后来就同意送医院了,到了医院纪总就去催吐,原来她吃了安眠药就酒,她知道这样吃自己会有什么不良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