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认识的无数个张经理中,最近去世的也就是洲佳那个了,而洲佳和格兰德这样的庞然大物比起来,就好像刚出襁褓的婴儿一样弱小,一样纯真无暇——全靠同行衬托,这都是比出来的。
曲琮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到头上,她怔在当地没有回话,元黛松口气——终于正常了点,有些事不说出口就可以当做不知道,说出口那就是秘密了,太多的秘密会带来极沉重的压力。
“但是,”过了一会,曲琮怔然说,“但是那些事情就是存在啊——别叫我闭嘴了。”
她抢在元黛之前堵住了她的话头,曲琮真是有点失常了,大概是最近睡太少的关系,她的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我不会说是什么的,但是我看了文档,事情就存在在那里,他们不应该那么操作的,里面一定有问题。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们律所给他们做的税务规划,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是非诉律师,又不是什么税务警察,”这事儿实在太荒谬了,元黛根本没搞懂曲琮在发什么疯,跑去看格兰德的税务——这真和华锦无关,华锦能看得到只是因为他们要做审查。“就算存在瑕疵,那又如何?这和华锦无关更和你个人无关,你家里卫生系统的,有任何人在国税系统上班吗?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啊你在这里发疯。”
她看了下手表,还有大概一小时,曲琮今天不能去格兰德了,元黛真怕她在那边搞出事来,那就真不可收拾了。“税务瑕疵太常见了,你没接触过就别一惊一乍的,我告诉你,国内没有一家公司是不怕税务局上门的,你别看到点什么就慌,格兰德的税务业务不在我们组,出事了也和你无关。别发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我等你睡醒了再审你。”
曲琮今天闹事的程度仅次于林天宇打滚,要不是她还能听得懂人话,元黛真要去准备一杯冰水了,她站起来准备送客,但曲琮却没有走的意思,她一把抓住元黛的袖子。
“但是,我还看了他们的原始票据,”她低声说,元黛想挣脱曲琮的手,却诧异地发觉曲琮劲儿很大,她居然一时挣不开,仓促间来不及呵斥,曲琮究竟还是把话说出口。“格兰德确实存在职务贿赂行为——这是犯罪!”
“你知道的对吗?你一直以来都知道的,是不是?”
“你有没有为他们掩盖过?这是不是就是你做的脏活?”
元黛很不舒服,不仅因为曲琮的疯狂,也因为她到底是扯掉了皇帝的新衣。她在这行当赚了千万身家,光鲜亮丽呼风唤雨,可有时候,元黛又觉得自己的成功脆弱得精不起审视。
她一直以来都知道的,是不是?
曲琮这问题实在是过分荒谬,而突然间,元黛厌倦自己永远不留话柄的风格,尽管这是她在摸爬滚打中总结出的最安全方案,她反手握住曲琮的手臂把她拉近,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我再告诉你一次,想要追求正义,你应该去公检法上班。”
她服务的公司是否有过触犯法律的行为?当然有,而且可能是很多公司在很多方面都违反了法律——但元黛又不是义警,她不会在半夜换上紧身服给自己取个non-litigation won的外号(nl女?),出门去行侠仗义,大半夜她一般都在加班,她就是,她们非诉律师是穿着职业套装走进保护伞公司会议室里的那种人,能负担得起他们的超级英雄很少很少,非诉律师只为雇主服务,你可以说他们就是金钱的奴隶。
格兰德有没有违法?有。她知不知道,知道。她打不打算说?不打算。
她有没有做过脏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