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朝烟的脑海中又掠过了燕晚逢曾说过的那个“废帝与宫女”的故事——废帝被赐死,而宫女一道殉死,陪同上路。她本以为她与燕晚逢离这个故事尚且远的很,可如今,她竟恍惚觉得自己与那宫女正毗着肩!
“殿下,您不可跟着摄政王走!”朝烟顾不得喉口前的刀刃,急匆匆喊道,“要是跟着他走了,也许性命都不保!您不必管我……”她说话说得急切,冷气灌入肺腑,冻得她边打哆嗦边咳嗽。
摄政王听到她的嗓音,皱了皱眉,道:“魏王妃,你这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若是要晚逢走,那你可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朝烟心底涌起一股血性来,她脚底有些发抖,但盯着摄政王的眼神却分外坚硬:“我本就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能让殿下活,我自己抹脖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本是被激起了抵抗之心,可情绪之下如此大吼之后,竟觉得她也能狠得下心来这样做。她无法想象燕晚逢为她而死的模样,倘若成真,她势必会一生都怀着愧怍之心。除却同死,也无法驱除愧疚之苦了!
摄政王像是被她陡然的喊叫与气魄给镇住了,不由微微一愣。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竟被一个宫女出身的女流之辈所压,面色便恼怒起来,道:“魏王妃倒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好性情!只可惜今日你死与活,由不得你!”
罢了,朝烟身后的人便将她的身子掣肘得更紧,让她连脖颈都动不得分毫。
就在这时,燕晚逢终于开口了:“皇叔,你动她,只会叫我恼火,反倒没用。”他说着,仰起头来,目光轻寒,似乎比这冬夜还要冷薄些,“既然皇叔想要我跟着你走,那就悉听尊便吧。只一条:放朝烟走。”
闻言,朝烟愣住了。
燕晚逢这是…要用自己来换她了?
这一瞬,她心头竟有些恼恨,觉得他分不清轻重。她苦心巴巴,只想要他平安,可他却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要来换她的性命!这如何值得呢?
可那头的燕晚逢却已经下了马,迎着那夹有雪点的寒风,大步向着摄政王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落在这漆黑的长夜里,大红的礼袍越显得艳丽无边,袍摆被风扬起,飘飘荡荡。
摄政王见他已做好了决断,便轻轻颔首,道:“魏王殿下果然情深,叫本王也很是敬服。”罢了,又朝桥的对头扬了扬手,道,“既然魏王殿下愿意束手就擒,那便将魏王妃放了吧。不过一个宫女出身的丫头,杀不杀也没什么区别!”
接着,朝烟便察觉到手腕一松,原本制着她的人松了劲头。然后,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响,那些身穿盔甲的军士们如溪流汇入河川似的,向着摄政王的身旁聚拢而去。火把光明灭不定,一片盔甲的摩擦金响。
“殿下——”朝烟有心追上去,可先前扭伤了的脚踝却在此时发作,让她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眼睁睁看着燕晚逢随着摄政王一道离去。
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后,桥上重新归于安静。随行的喜娘哆哆嗦嗦地凑上来,道:“王妃娘娘,咱们,咱们报官府吧!”这喜娘也不过是普通人,除了报官,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主意。朝烟却道:“报官是无用的,我们先去魏王府上找将军吧。”
说罢,她扭过头去。花轿搁落在地,轿夫和迎亲的人见情势不对,连喜钱也不要了,跑了个一干二净。现在,这道长桥上只剩下朝烟与几个喜娘。夜雪依旧,朝烟冷的手脚发寒,她想起花轿下头有道小炉子,便拖着扭了的脚到了轿门前,将手探进去取暖。好不容易,才将四肢烘得舒服些,勉强能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