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砸了咂嘴,嘴唇翕动了下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的影子隐隐在挣动,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谢谢你了,小姑娘。”
她又用低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补充了一句:“你人很好。”
于是秦冬莞也没继续问,只沿着楼梯越过陈妈朝着楼上走去。她拿到了林凤阙和华倾九房间门的钥匙,直接打开了那扇门,就看到两只断手被放在桌子上,暗红的裂口显得血腥诡谲。纵然心中一跳,还是先仔细地关上门,没锁死,把凉冰冰的鱼鳞给放了出来。
透明粉嫩的指甲上镶着晶钻,显得有些突兀。秦冬莞壮着胆子把其中一只指甲盖上面的晶钻轻轻抹去,触肌生凉的感觉有点毛森森的,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房间的角落,确认没有异常,也没有任何的怪异气味后才继续下去。
之前的朱朗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她从朱朗的房间里那么快退出来就是因为闻到了一股怪味,对他的提醒算是仁至义尽,如果他听自己的话那短短时间内绝对足够逃出。不过秦冬莞后面没看到朱朗,估计是这人没完全相信自己。
她转念抛开,不再想之前的事情,只一心一意地把所有的鳞片都给贴到了指甲上。这样看来,整个玉手就纤美自然,不再像是之前一样有点莫名其妙的违和感。或许是因为感觉到了她的好意,这次断手没有像以前一样强行控制她的精神。
在贴最后一点鳞片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于是把断手给藏到了床底下去。不一会,敲门声“笃笃”地在外面响起,陈妈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秦,小秦你是在里面吗?”
“门没关,进来吧陈妈。”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陈妈的视线没有第一时间放在她的身上,而是扫视了一眼房间。这些地方的布置都差不多,从表面上看分不清楚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住着的地方,他们也没有互通过住着的地方,陈妈大概是把这里当成了她的房间:
“小秦你是不舒服,怎么忽然回来了?”
“太渴了,回来喝口水。”
秦冬莞看向陈妈,她的目光也不好继续在房间内随意扫视,只点点头尴尬地说了句是关心自己。一盏蜡烛被点燃,温暖的烛光映得陈妈背后的影子微微摇晃,整个好像快要从她的身后脱离出来一样。陈妈忽而又挠了挠脸,船上大部分地方没有镜子,她的脸已经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变了个样。
变成了……很像那个倒三角眼、鹤发鸡皮的喷水老太。
僵持片刻,两人谁都没主动开口说话,任由沉寂的浪涌在蔓延。秦冬莞的后背其实早已经浸透了一层汗水,只是整个人都在强制撑着,还打了个因久久没睡好而产生的哈欠。
她看到陈妈的眼中竟是沁出点泪光来,虽然还只是一瞬间。那双倒三角眼里已经染上了薄薄的红,是象征着危险的讯号。
“我大闺女要还在的话,估计跟你差不多大。”
陈妈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温柔起来,像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但音色是令人惊惶的沙哑,话音也像是通过另一个人的嘴巴说出来的,如劣质的磨砂,“大闺女七岁那年出车祸了,她是学钢琴的,那年才考级,回来路上就被一个酒驾的给撞飞了……我不能闻酒味,那种味道让我老想到她。”
“小闺女现在也十几岁了,估计过两年跟你也差不多大。她读书聪明,没她姐姐那么厉害,但也拿了不少奖状……上次她没考好还跟我顶嘴,被我气得打了一顿……要是知道之后会到这个游戏里面来,我怎么也不会对她动一根手指头的啊。”
她的声音开始产生了质变,嘎吱嘎吱的像是老旧的留声机,身体也在逐渐地萎缩,却还在断断续续道:
“她叫月瑶,王月瑶……月月,妈妈错了、妈妈给你道歉热牛奶喝——”陈妈眼神忽然变得凶戾起来,本来想把秦冬莞往门外推,忽然又咬咬牙自己跑了出去。等到秦冬莞追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她一头撞开走廊上的木窗户,不顾满脸的血和木头渣滓,纵身一跃掉到了甲板上。
轰隆的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哪怕是吹着号角的船长都愣了一下。王老头睚眦欲裂地看向二楼跳下来的那个身影,颤巍巍喊了声她的名字,就没命地朝那边狂奔而去。
“陈芳——”
海浪卷涛,将船舷撞得直晃。陈妈艰难地从甲板上爬了起来,她的身体在不断地萎缩,已经快要变成了那个样子。虽然海巫婆无数次警告过,也告诉过她能胜利的方法……
但她还是不想让孩子有一个这么恶毒自私的妈妈,踏着别人的鲜血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