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西许从袋子里掏出安眠药的动作停顿了下,听着手机里传来姜郁那非常适合唱歌的轻烟嗓，这样低低地、认真地说这种话的时候，让人很难会没有感觉。

他修长的身子倚着桌沿,抽回手，手指搭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了下,室内灯光无声地落下来，打在他瓷白的脸上,沿着好看的五官轮廓细细地描摹着。

那平静无澜、不带什么情绪的冷淡眸子很缓慢地眨动了一下。

片刻后,他唇角弯了弯，忽然道：“明天酒醒,还会记得你现在说过的话吗？”

“我喝酒不断片。”姜郁回。

慕西许低笑：“那你明天该后悔了吧。”

明明都分手了，喝醉酒后给他打电话,还说这些话,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尴尬。

“后悔？”姜郁不假思索的口吻,直接道：“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

“你别扯开话题,现在是在讨论你做噩梦的问题。你之前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慕西许说：“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

“我又不瞎，白天总是睡觉，肯定是夜里睡得不好，给你找个医生,你都不理。”姜郁的嗓音停顿了下,有点咬牙切齿，“慕西许，你怎么这么难搞啊？”

“不配合我就算了,连医生都不配合，你知道人家的诊疗费有多贵吗。”

慕西许带着歉意的语气，“抱歉，是我的问题。”

姜郁向来听不惯他这种语气，客气又疏离的样子，“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慕西许沉吟了一会，“我啊，不喜欢看医生。”

姜郁：“那你喜欢看我吗？”

“……”

这话太直接，慕西许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你看到我的时候，心里会很烦吗？”姜郁又问，像是要把从前的那些疑惑统统问出口。

“我真的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喜欢弟弟？是因为年龄比你小，没办法给你带来安全感？还是单纯喜欢比你大的？你的那个师弟比你小，我看你都不嫌弃他。”

“你不会是故意针对我的吧？”

“为什么啊？我们认识的时间明明也不算太晚，那个时候你拿了我的东西，一走了之，我找了你很久，结果再见面的时候，你根本不认我，当作是从来没见过。”

“我有这么容易让人遗忘吗？”

慕西许对他说的那些没印象，安静地听了一会，最后才道：“时间不早，去休息吧。”

他很快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准备去洗澡的时候，那道身影突然冒了出来，靠着墙壁。

“这么冷淡干嘛？”

“我记得你不讨厌姜郁吧。”

“那小子明明长得最对你的胃口。”

慕西许垂着眼把安眠药的瓶子打开了。

“不要吃药，”那道身影连忙过来，下意识拦他，“吃多了会成瘾。往后你都会没办法正常入睡。”

慕西许没说话，过了一会，走进浴室，把门关上了。

次日早上，他醒来出门的时候，管家正站在外面，见到他时，对他微笑：“老爷请你去吃早饭。”

慕西许没拒绝。

管家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状态不一样了，昨天还是带着隐隐的攻击性，让人能够察觉出他的心情不太好，今天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淡漠了下来。

“少爷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

管家笑了笑，“那就好。原本准备让人送些药过来，看来不需要了。”

慕西许：“什么药？”

管家低声道：“抑制情感方面。希望少爷能够回到从前的时候，家族目前需要你，在这个时候与家主作对，对你并不利。”

仿佛有种潜台词是，你可以过阵子再算账。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慕西许看了眼这个在这里多年的管家，过了一会，不疾不徐地说：“前段时间我失忆了，本该是什么都不记得。不巧，有人专门在我面前提醒，让我能够回想起……我妈当年是怎么死的。”

他唇角弯起，却并没有什么笑意，“你觉得我该站在哪一方？”

管家叹气，“少爷不要毁了自己。”

这时，有人打着哈欠经过这边的走廊，看到了他们，抬手打招呼，“阿以！”

睡眼惺忪的景风朝这边走过来，“去吃早餐？走，一起。”

说着就把慕西许拉到了餐厅，餐厅很大，佣人们的身影穿梭着，正在摆放早餐，除了他们，还有几人，准时准点地过来吃饭，没办法，家里的规定，不准睡懒觉，过点不开饭。哪怕平日里在外面再浪，回到这里都得老老实实遵守规定。

管家走开后，景风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他。

“管家为什么大清早就来找你？”

慕西许拉开椅背，坐了下来，“警告我，让我老实点。”

景风笑：“听说你昨晚把你爸气了一顿，他连自己最喜欢的杯子都给摔了。”

“哼！这样的人有什么必要叫回家？！”

一道骄纵的嗓音插了进来，景晔站在他们对面，眼神轻蔑地扫了眼慕西许，“亏得爸还想着他，要是我，在外面是死是活都不会管！”

大概是他太吵了，慕西许抬起眼，漫不经心地朝他看了一眼，平静地收回视线，拿起面前细致摆放着的白勺，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粥。

“……”这种无视简直是当众让他没脸，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人。

景晔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佣人，“你，去把他面前的饭菜都给撤了。”

突然被指到的那个佣人一愣，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可是三少……”

“三什么三？！家里早就没有这个人了！”景晔嚷嚷着，“他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他这一闹，整个餐厅的气氛顿时变得糟糕了起来，本来准备过来的几个人看着这边，都不敢靠近，主要是不敢得罪平日里过分嚣张的景晔，但景风在旁边，也不是个好惹的。

那个佣人被景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僵在了原地，不敢乱动弹。

在场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仍然在喝着粥，然后夹起一个热气腾腾的蟹黄包，咬了一口。

景晔见他这幅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顿时更气，“不是改名叫慕西许吗？！连自己的名字都给扔了，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回到这里？！”

“识相点就赶紧滚、走远点！”

景风这时才开口：“小五你过了，这是你哥。”

“我没这个哥！”景晔顶了一句，扫了眼慕西许，“真是让人倒胃口。”说完就准备走。

“站住。”

慕西许终于开口，他的声音音量不大，但不知怎么，景晔却莫名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一脸的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