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阴气涌动,然后又马上在他身上的咒文抑制下停下,一次又一次,不断重复的过程,撕扯得他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疼痛。
“滚开!”陈然无视那疼痛继续,哪怕是彻底变成鬼,他也不会让果东再经历一次之前的事!
他不做人了。
几乎是他这念头响起的瞬间,他身体猛然间一阵滚烫,白光乍起,封印破开,无数冰冷而疯狂的阴气不断从他体内喷涌而出。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也……”祭月错愕。
祭月话音落下时,原本应该在逃跑的陈然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被巨大阴气笼罩的陈然脸上黑纹萦绕,同时盘旋在他身周的还有一层淡淡的白光,那是之前果东的神力。
不等祭月从震惊中回神,原本在他手中的骨刀已经回到陈然手中,陈然由下至上地握着刀柄,刀尖朝上,刀子整个贯穿祭月的胸口。
“你……”祭月回神,他错愕地看去,原本追逐着陈然的那些厉鬼早已被陈然砍作碎裂阴气,山中只剩他和陈然。
陈然手中长刀横扫,祭月被贯穿的心口随着伤口地拉大不断有血液喷涌而出,陈然却并未停下,他横着拔出长刀,陈然再次挥下。
看着祭月人头落地,陈然又在他脑袋上补了一刀,确定他就算拥有再多神力也无法再活过来,长发已及膝下的他才立刻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镇上冲去。
他速度极快,他化作一道闪电。
山上,听着山下热闹的动静。
兰昊逸和告近都担忧地看着果东,果东已经从昏睡中清醒,正乖巧地蹲坐在角落。
“你没事吧,要不要喝一些水……”告近试图打破沉默。
果东摇摇头,他是神,不需要吃东西。
“不用担心,陈然会解决一切——”兰昊逸话还未说完,在他们面前的果东身体就突然开始发光。
果东自己也察觉,他几乎是本能的立刻就回手抱住身旁的柱子,做完这,果东茫然而害怕地看向兰昊逸和告近。
他怎么了?
“果东?”告近起身试图去抓果东,但几乎就在同时,正不安地看着两人的果东猛然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果东?”告近出声。
无人回应,神庙中一片寂静。
“他……”兰昊逸惊讶,下一刻他立刻反应过来,“该死!”
几乎是同时,告近也反应过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冲出门,向着山下跑去。
他们对神知道得太少,他们之前根本没想过果东会被召唤过去的可能,他们都以为只要果东跟他们待在一起,只要神石没被破坏,那就不会有问题。
“快联系——”一边快速的向着山下跑去,兰昊逸一边大吼,他本想说联系陈然,话到嘴边又咽回。
他懊恼无比,这鬼地方没有信号,他们根本联系不上陈然。
“我先下去!”一张脸都涨红的告近顾不上兰昊逸,他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山下冲去,因为速度太快他胸口砰砰直跳着像是要炸开,但他并未减速,而是跑得越发的快。
陈然让他们看好果东,他们两个人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果东被带走。
如果果东因为这而出了事,以后他们怎么面对陈然面对果东,又怎么面对他们自己?
兰昊逸没有阻止,他只是铁青着一张脸咬着牙跛着脚往山下冲。
一阵白光后,果东再睁开眼时,面前的一切都已变化。
他面前的不再是神庙和兰昊逸、告近,而是宽阔的街道中心,以及镇上那些人的熟悉面庞。
面对这变化,果东愣了下,下一刻他不安地转动脑袋,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在一个台子上,这台子原本没有,应该是镇上的人们新修的。
钱聚和镇上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就站在台上,台下则放着一圈的东西,有飘着香味的食物有布匹,也有各种香火……
果东环顾四周一圈,他强忍着心中那不安的感觉向着台外飘去,他要回山上去,他答应过陈然的,今天要待在山上,如果陈然知道他离开了山上,肯定会生气的。
果东才飘出没多远,就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拦住。
感觉着那墙壁,果东越发慌了神,他一边抚摸着那墙壁一边往旁边飘去,试图绕过那墙壁。
那墙壁似乎是个圆圆的盖子,绕着它转了小半圈,果东也没能找到离开的口子。
找不到离开的口子,果东闭上眼试图直接离开,但他再睁开眼时他却依旧在祭台中。
镇上是片刻的死寂,旋即台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指指点点,脸上都是震惊和兴奋。
“你看见了吗?真的假的……”
“那是什么?”
“他是不是在飘……”
“他在发光?”
听见那些声音,果东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害怕地转动脑袋,朝着台下看着他的那些人看去,镇上的人居然能看得见他了。
“他是不是看过来了?”
“真的,居然是真的,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神?!”
“怎么是个小孩?”
“你们……”果东以前总幻想这些人能看见他之后的场景,但现在这些人真的能够看见他,果东却怕了。
他心中那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就算当初山下要打仗,他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钱聚兴奋得声音都颤抖,他跨前一步站到祭月教他画的符咒之中,他太过兴奋,以至于一张老脸通红,眼中更是冒出红光,他兴奋地回头看向台下的人,“我就说有,你们看,早就说过有神!”
“你们……”面对靠近的钱聚果东本能后退,但他无处可退,他身后就是无形的墙壁。
“你不用害怕。”钱聚看出果东的不安,他笑着安抚,他试图伸手来抓果东。
果东本能躲开,他不喜欢这里,他要回山上去,陈然知道他没有乖乖待在山上会生气的,陈然可凶了……
几乎是同时,果东心口狠狠刺痛,那种感觉和他之前感觉到的一模一样,甚至比那更加强烈。
“唔……”果东捂着心口从空中跌落,一张本就惨白的脸越发没了血色。
“你不用害怕……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以前救过我,那时候我才这么点大……在山上,狼……”钱聚兴奋地比划着说着。
果东心口痛得越发厉害,他不知道钱聚在说什么他也不想听,他太吵,他好痛。
“我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以前没机会……”
“……我的孩子,你应该知道的,我还带他去过一次山上……”
“……保佑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唔……”果东痛得整个人都蜷曲成一团,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一同模糊的还有他的听觉,那些话语惊叹以及指指点点逐渐化作他根本听不清的嗡嗡声。
“我要……回去……”果东强忍着那种撕裂灵魂的疼痛试图起身,他不喜欢这样。
果东好不容易才从地上支撑起上半身,他的肩膀就被人按住。
果东抬头看去,按住他的人是钱聚,“我真的很想谢谢你,一直想……所以你一定会理解,对不对?”
钱聚脸上有挣扎一闪而过,旋即他另外一只手猛然用力向着果东递去,果东反应过来时,剧痛已经传来。
“啊!”果东痛地叫出声,他额满是冷汗,身体也愈发透明。
那种痛并不只是他被刺伤的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更是他心底传来的疼痛。他心底传来的那种疼痛,甚至都让他察觉不到手臂上的伤痛。
钱聚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连忙回头冲着身后的人大吼,“快拿罐子过来!”
随着他那一声吼,钱家的老管家抱着个罐子冲上祭台,他从没见过神,老脸正一会白一会红,“老爷……”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拿过来接血。”钱聚大骂,同时他抓住果东被他刺伤的手臂,举起它让它对准罐口。
鲜红的血液顺着果东透明而惨白的手臂往下流淌,在落入罐底的瞬间又化作金色。
“这就是神血……”钱聚抓住果东的手臂都兴奋地颤抖。
“你做什么,放开我……”果东痛得厉害,他灵魂深处什么东西在被撕裂,他疼痛着恐惧着颤抖着,那感觉实在太过强烈,像是要把他吞噬。
果东扯东手臂,钱聚没料到他会如此,竟让果东往旁边扯去,这也让果东伤口处流淌出的血顺着灌口流向一旁。
面对这,原本还激动着的钱聚愣了下,旋即眼中有愤怒浮现,“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初明明愿意救我却不愿意救他?他也是这镇上的人,他才不到五岁……”
说话间,钱聚强拽着果东的手臂回到罐子前。
老管家看着这一幕,手颤抖得厉害,出口的话也带着颤音,“当家的,够了吧,小半坛了……”
“你懂什么?”钱聚胀红一张脸恶狠狠地回头看去,“祭月说了,他的血普通人喝了能长命百岁,有病之人喝了能够治百病,只要有了他的血允儿他就不会死了,他才不到五岁,他还没见识过这世界的美好,而且……”
钱聚眼神颤动,眼中有贪婪浮现,他已肺疾多年,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可您当初不说只为少爷——”
“闭嘴!”
钱聚正说着,身旁就多出一道苍老的人影。钱聚看去,在他旁边蹲下的人是镇上德高望重的镇长。
已头发花白的他,胀红一张脸,他颤抖地捡起钱聚放在一旁的刀,扯开果东另外一只手的衣服,不作迟疑地朝着果东手臂上划去。
随着他的动作,鲜红的血液在果东的叫喊中立刻涌出。
他毫不迟疑,立刻趴在地上用嘴去吮那血,几乎是血进入他口中的瞬间,他原本苍老不听使唤的身体立刻变得充满活力,那种活力不只是他自己的感触,也体现在他身体上。
他那头发白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他原本颤颤巍巍的身体,也变得有力稳健。
察觉到那种好处,他眼中有精光浮现,他吸吮得愈发用力。
钱聚早在他上前时心中就已溢出不爽,只是他强忍着,毕竟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大家各有所求,但现在看着那老不死的身上的变化,钱聚心中却不可抑制地涌出嫉妒。
虽说大家早就商量好,但他会不会吸得太多?
他家可是两个人要喝……
不等钱聚从那种嫉妒中出来,他的身体就被人猛地撞了下。
原本就站在台上的其他几个老人已冲上来,他们伸手去抢夺镇长手中的匕首,然后不停地朝着果东身上扎去。
看见那鲜红的血液,一群人连忙俯下身去。
见到这一幕,见到镇长那越发青黑的头发以及他脸上手背上逐渐紧实的皮肤,台下的人骚动。
紧接着有人冲上台上,那人一边推开已经吸了很久血的镇长,一边从其他老人手中把刀夺过来,“我老爹腿脚不好不能下地已经多年……”
他嘴上说着,却是又在刚刚镇长吸血的那条口子旁划出一条深深的口子,然后低下头去。
“你不说你老爹腿脚不好,你吸什么?”钱聚心中的嫉妒在此刻爆发,一个两个的凭什么和他抢?这次的祭典这控制果东的符咒可都是他准备的。
上台的年轻人根本不理钱聚,他只是用力地吸吮着。
钱聚火了,一个两个的,他都还没放够血!
钱聚跪在地上朝着身旁那群吸血鬼推去,要把他们赶走,“都给我滚开,他是我抓住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给我滚——”
“钱聚你不要太过分,当初说好了大家都有份。”旁边被推开的另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回手对着钱聚就是一把。
他原本年纪比钱聚大了少说二十岁,走路都要人搀扶,但他这一把下去却硬生生把钱聚推得倒在台上。
面对这,面对自己仿佛恢复到二十来岁时的力量,那老人以及周围被钱聚打扰的人都红了眼。
他们本就是已经半只脚踏进土里的人,现在有机会,谁不想多活几年?
钱聚被推倒,他错愕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扑上去和那几人打在一起,果东是他抓住的!
他本是所有人里最年轻的,但现在他却变得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不过片刻他就又被推开。
再次被推开,钱聚急得血液涌进大脑,他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
钱聚回头就冲着自己的管家大吼。
他回头时,原本蹲在他身旁帮忙捧着罐子的老管家已经退开。他看看自己面前小半罐的血,又看看地上那些恢复年轻的人,喉结滑动。
“你做什么——”钱聚话还未来得及骂完,那老管家就已捧着罐子仰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钱聚脑子嗡的一声巨响,连忙起身去抢,那时他和他儿子的!
他才冲到老管家的身旁,整个人就被从楼梯处涌上台的人推得往旁边退去,踉跄几步退开。
混乱中,钱聚再朝着老管家看去时,老管家手里的罐子已经被冲上台的人抢走。
钱聚慌了神,他连忙去看果东。
果东的周围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红了眼的人,那些人不断的把中间的人拉开,然后自己奋力地挤到果东的身旁。
他们都试图去吮果东身上的血,他们都不甘人后,他们未必老态龙钟,但谁不想长命百岁有神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