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岳老三的修士,脖子上架着姜采的剑,他双眸赤红,梗着脖子呼吸变重。他脑海里尽是魔子之前诱惑自己的话“五千年前,你门中弟子被你害的成为魔疫。五千年后,他就在姜采体内,姜采只有替他报仇,才能渡化他。
“姜采一定会杀你的。”
岳老三吼道“你们都糊涂了么她就算以身侍魔又如何魔疫只要在她体内,她总有控制不住放出来的时候不趁这时候杀了她,怎么才能让那些魔疫彻底消失”
旁边修士们愣住,然后怒“你疯了”
岳老三疯狂道“心慈手软的人是你们姜采不死,魔疫就不会永远消失。你们相信姜采真的能关住魔疫一辈子,我不相信她是很厉害,但是比她更厉害的人都不敢以身侍魔杀了她才是真的”
说话间,三三两两的修士不知是被说动,还是他们本就心中有鬼,本就受到了先前魔子的蛊惑。
他们偷偷摸摸地围向姜采,运法的运法,拿武器的拿武器。他们盯着这个昂然而立的女剑修,看到她前胸后背的血皆浸湿衣袍,这位厉害无比的女修,此时面容苍色,唇无血色。她再站得笔直,手中剑握得再稳,但她额上的冷汗却不能欺骗大家。
姜采在打斗间趔趄跌倒,又很快爬起。汗滴顺着她额角低落在睫毛上,她听到四面八方的不怀好意和吵架。
而混乱中,她带来的魔修中瑟狐声音尖锐而瑟瑟地响起“谁敢动我们尊主,你们都该死”
再头顶上方,永秋君宽厚慈悲的声音在众人之上叹道
“世间魔物皆该死。”
姜采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打斗,看向永秋君身上纤尘不染的白衣。
地上的打斗因此停一瞬,下一刻更加激烈。有人本就是姜采的仇人,有人是魔疫的仇人,有人想讨好长阳观,他们和那些不服气的修士们对骂,他们偷偷摸摸地想偷袭姜采。
他们道“看,永秋君都说了,姜采也该死”
他们蠢蠢欲动间,金白色剑光飞起,旋转一圈,凌厉之间,姜采骤然出手。那些围袭她的修士几下就被她一剑杀之,让她身边空了一圈。那些为姜采说话的修士怔愣一下,想要说她心狠手辣,但是他们顺着姜采的目光看向高高在上的战斗,又心情复杂,将话咽了下去。
姜采尚在和魔子对战,他们有何脸面指责她
她以身侍魔,不应该成为罪人。
却还有和魔疫有牵扯的修士浑水摸鱼“她杀人了她不是帮我们的,她和魔为伍”
姜采偏头看他,他一时窒息,姜采手中飞剑便脱手而出,一剑杀他。
修士们涩然“姜姑娘姜道友。”
姜采道“我不是姜道友,我是
魔头。”
“我以身侍魔,我是牺牲者。”
“我以身侍魔,这不是任何人诋毁我的机会。”
她向地上那些心怀恶意的修士冷目瞥去,那些人避开她的目光。
这和前世死前何其相似。
这人鬼不辨的世界,她孑孓独行,步伐艰难。这条路,她却一定要走下去,她也一定会走下去。
姜采淡然并指,擦去剑上的血。
烈风在后吹动她沾了血的衣袍,将腥味吹散开,她抬眸,声音平直“谁若质疑我,我不妨杀之。”
“善意若被诋毁,诸位便都对不起我。我救的,从来不是质疑我的人”
修士们心情复杂“姜姑娘你”
当姜采体内灵气开始溃散时,魔气占了上风,依旧维持着她站在这里。众修士惊愕呆滞,怔怔看着这女修身上满满魔气他们知道她早已堕魔,他们却是第一次看到。
瑟狐欢呼“尊主杀光他们”
修士们纷纷后退,给姜采让路。
她向前走,手中玉皇飞回她手中。她眼睛盯着上方的永秋君,余光看到在永秋君的话语下四周开始对她态度微妙的修士。她心中浮起荒唐感,也第一次觉得疲惫。
这乱哄哄的世间,敌我不分,神魔莫辨。
这不是张也宁为她辩护后、还她清白的修真界。他所维护的,他师父恨之。他想保护的,他师父除之。他因为织梦术而受伤、不得不在梦中疗伤的时候,永秋君在外,已经将这公平要重新推翻。
姜采眸底无情,哂笑一声。
她握剑的手用力,将所有凌乱的情绪重新压下去。
姜采重新腾空飞去,剑光如同呼啸罡风。她的攻击与于说的攻击撞上,火光四溅。二女战斗间,永秋君跟上。姜采目光与永秋君在此对上一瞬。
二人皆知,他们之间的仇,才刚刚开始。他要杀她,她亦反击。
哪怕是仙人要杀她,她也不会听之任之
永秋君目色加深,幽幽哂笑一声,视线回到了于说身上。
于说哈哈大笑“好精彩的一幕永秋君,你是装模作样惯了,还没杀掉我,就给自己多一个敌人。哈哈,你的傲慢,终将付出代价”
她最后一句,应着天上雷声重重,自天外而来。天地间如此异象,让永秋君神色大变。
永秋君比谁都清楚天地异象代表的意义,他毫不犹豫地用道法打断于说,于说身后是姜采的剑。于说施法和他们周旋,她受了不少伤,身法已经开始凝滞,而她一身血,竟微微笑
“我快苏醒了永秋君,怕不怕想好对付真正的我的手段了吗”
贺兰图化出原型金鼎龟落于蒲涞海上,驮着玉无涯和谢春山,一同赶往巫家。
通过蒲涞海直往北域,是最快的通行手段。只是因蒲涞海连通魔域,平时修士们不敢擦海而走,要小心翼翼。但金鼎龟是世间唯一不惧怕蒲涞海的生灵,遇到魔穴,金鼎龟是唯一不会被吸进去的生灵。
玉无涯和谢春山赶往巫家,倒真需要贺兰图。贺兰图趴在海上,一边快速挥动四只短脚游水,一边竖长耳朵,听着玉无涯和谢春山的谈话。
玉无涯长身昂立,身着貂裘。白色绒毛托着面颊,她一贯的柔和虚弱,却在小辈面前维持着长老的身份,立于龟的最前方,掌舵着方向。
谢春山就随意很多。他乱七八糟地坐下来,把青伞变成了一把扇子给自己扇风。玉无涯和他说了如今的情形,谢春山眨眨桃花眼后瞪直
“长老的意思是,我们去助师妹这,就我们两个,是不是不太够”
他倒不怕死。他是觉得枉死没必要。
玉无涯温声“仙家斗法,我们寻常修士加入其中,很难起到作用。然而阿采是失了剑骨的我并没有信心能帮她打败敌人,此去巫家,不过是想将剑骨重新还给她。”
她忧心“希望剑骨回来,能救我的徒儿。”
谢春山缓缓道“当年,长老也这般助过傲明君吗”
玉无涯回头看他。
谢春山用扇子盖住半张脸,他垂下眼,睫毛上翘间,分明几分阴郁,却仍用轻松的模样掩饰这一切“如今是神魔大战再次开启。五千年前,也有一场神魔大战。长老那时候,与傲明君是联手吗他受了伤,你可曾希望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