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睨她:“那是你感觉,我觉得很安全,刺客都已经被处置了,剩下只有走兽,你要不要拿箭逮只兔子回去吃?”萧宴笑着开口,身上阴戾之气散了不少。
他在努力改变自己。
秦绾宁察觉不到他变化,左右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没有说话,敛下神色,慢悠悠地跟着萧宴。
走进林子里后,光线陡然暗了下来,遮天蔽日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萧宴……”
秦绾宁欲言又止,话没有说完就咽了回去,萧宴行军多年,他比自己更懂得危险感知。
树叶簌簌作响,不时有几只山鸡跑过,秦绾宁巴巴地看了两眼,摸着弓,没有动。
她骑射功夫太烂了。
萧宴拽着秦绾宁马,神色温和,他今日整个人都染上了阳光气息,温煦、美好。
他对任何事情都很平和,唯独对秦绾宁,过分偏执。在过分偏执阴恻恻情绪里,想法也跟着如此。
他回身看着秦绾宁,娇嫩、清秀,心里隐藏情绪再度翻涌而来。
他和绾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深渊,是现实造成,他扭转不过来,才造成今日局面。
牵着马儿走时候,他在想,当年萧家没有受人构陷,他没有成为太子,那么,秦州还会不会觉得他是绾绾良配呢?
真是会觉得他很好吗?
萧宴心里又开始不确定了,他对绾绾心意当真不值钱吗?
秦绾宁左顾右盼,入目都是阴森森树木,她还是忍不住问萧宴:“你没有感觉到不对吗?”
“没有,不过一个林子而已,放心,若来刺客,我必带着你出去,不会丢下你不管。”萧宴凉飕飕地说了一句,指桑骂槐,暗讽萧遇不该让她一人离开。
秦绾宁睨着他,不高兴,但没有说话。
很快,萧宴就遭了报应,一支冷箭朝着他飞来。
萧宴翻下马背,动作快若闪电,落地后又在瞬间上了秦绾宁马,双手接过她缰绳。
猛地一夹紧马腹,马快速跑了。
身后飕飕几支箭射来,他不忘调侃道:“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四蹄飞扬,树快速地往回退去,秦绾宁顶着风抬不起头来,萧宴手慢慢地挪到她腰间。
她挣扎了下,一支箭从她头顶射过去,她顿时不敢动了。
一路上,两人一刻都不敢停下,直到冲出去林子,马儿直接停在了瀑布旁。
今日休沐,不少朝臣带着家眷来踏青,结伴坐在瀑布旁。
陛下与凌王坐在一匹马上,衣衫不整,顿时引得一片喧哗。
萧宴气定神闲地下马,说了一句:“林子里有刺客,朕差点出不来,卿家们有缘在此,不如替朕去捉刺客。”
喧哗声即刻没有了,更没有人敢回答陛下话。
笑话,他们都是文臣,让他们捉刺客就是让他们送死。
没人应答,萧宴不高兴了,“食君俸禄,你们就这样对朕?”
别说是朝臣了,就连家眷们都吓得瑟瑟发抖,听到林子里有刺客,恨不得自己赶紧跑。
皇帝就站在这里,他们也不好跑路,有人立即提议道:“陛下不如回宫,臣等去找郭统领来。”
“朕自己……”萧宴话没说完就见到一道人影冲了出去。
秦绾宁骑着马跑了。
他不敢相信秦绾宁丢下他就这么走了。
她不怕半道遇到刺客?
还是说他比刺客还可怕?
萧宴气极,半晌说不出话来,唇角发紫,他狠狠地看向众人,都怪这些搅事混蛋。
秦绾宁一路疾驰,一刻都不敢停歇,见到城门后,甩鞭飞驰。
到了城门下后,她勒住缰绳,城门有人在盘查,她在腰间一阵摸索,腰牌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出门在外,是她不够细心。
她策马走了过去,郭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凌王殿下。”
秦绾宁这才松了一口气,白嫩脸蛋上漾过春风里和煦光色,下马走过去,“郭统领。”
“您可算回来,府上长史差点没掀了我府邸。您不见后,他就让臣去找您,恰逢陛下又不在,臣没有办法……”郭微长叹,他没有办法,陛下安危最重要。
他太过耿直,听得秦绾宁皱眉,她只好装大度,摆手表示不在意:“无妨,我就是遇到了刺客,这才逃回来,郭统领辛苦了。”
“殿下辛苦才是。”郭微抬眼将她打量,凌王真是命大,失踪两日,竟然单枪匹马回来了。
还是安然无恙。
郭微惊叹。
秦绾宁没搭理他,既然是熟人,有没有腰牌都随便了,她欲走,郭微又拉着她:“昨夜发生了些大事,凌王殿下做些准备。”
秦绾宁眼皮子一跳,果然,萧宴是故意留在凉山。
郭统领仰天长叹,“枢密使谋逆,意捧着楚王上位,没想到楚王把他给卖了。昨夜围宫,楚王将枢密使杀了,也不知这对翁婿葫芦里卖什么药。”
“枢密使死了?”秦绾宁惊讶,望着郭微憨厚神色,心里有一种不好预感。
萧宴是不是在铲除异己?
她飞快地转动脑子,琢磨了会儿,拉着郭微道:“只死了枢密使吗?”
郭微继续看着天,想了会儿,“人挺多,臣记不清了,哦,对了,刚刚来消息,楚王妃自尽了。”
秦绾宁拧眉,没有继续问,同郭微话别,打马回王府。
她刚走,城门处又来了一匹快马,郭微瞧了一眼,浑身一颤,大步跑了过去,冲着来人揖礼:“陛下。”
萧宴满面尘土,略有些狼狈,他开门就问:“可见到凌王殿下?”
“凌王殿下刚走,他命真大,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郭微惊叹,还是一人回来。
让人更觉得了不起。
萧宴睥他一眼,没说话,打马也走了。
回到宫里后,周卫哭爹喊娘地抱着他一顿痛哭,“陛下、陛下,臣想您了。”
萧宴不耐,一脚踢开他:“朕只喜欢女人,对男人没兴趣。”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卫一怔,臊得满脸通红,“臣对陛下是尊敬喜欢,与男女感情没关系。”
还有半句话不敢说,他对冷冰冰浑身杀气男人也不感兴趣。
萧宴没搭理他,让人去准备汤水,又问起昨日情况。
周卫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去眼泪,神色肃然:“昨日枢密使来叫宫门,臣不敢开,没多久,枢密使就让人攻门。僵持不下时候,楚王来了,臣以为他和枢密使是一道,谁曾想,他一刀捅死了枢密使。”
瓮中捉鳖计策就这么被楚王毁了。
宫人将热水准备好了,萧宴跳下水,周卫还巴巴地跟着过去,萧宴呵斥:“站着。”
周卫脑子里想到都是昨晚事情,没明白这句话意思,站在了屏风外,嘀嘀咕咕继续说话:“臣在想是不是昨夜泄露了风声,楚王这才杀岳父证明自己清白。陛下,臣觉得一定是有人事透露了消息。”
水声哗啦作响,萧宴没有想周卫话,因为楚王做不了皇帝。
他在想秦绾宁,楚王做不成皇帝,是不是秦绾宁做?
想了一瞬,旋即就将这个想法抛弃,绾绾良善,不会做下这等恶毒事情。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屏风,“楚王事情不必在意,枢密院事情好好安排一下,你去枢密院吧。”
枢密院关乎大周军事派遣,他只用自己信任人。
昨夜事情是他布局,不为楚王,只为枢密使位置。
他能掌控枢密院了。
周卫站在屏风后面发了好一会儿呆,“臣是连升几级?”
“便宜你了。”萧宴不动声色。
周卫欢呼,冲着屏风后影子大拜,“臣谢陛下隆恩。”
萧宴却道:“最近刺客不少,你有命进枢密院就成。”
周卫顿时萎靡不振,“您这是让臣做挡箭牌?”
“不然你以为呢?”
周卫哭出了声音。
秦绾宁回府后,去给贤太妃请安。
贤太妃见到她回来,眉眼染着异色,“你在凉山里见到了萧宴?”
“没有见到,在林子里见到了,当时有刺客,我二人共用一骑冲出来。”秦绾宁不动声色地隐瞒下来。
贤太妃颔首,“阿遇去找你了,还没有回来,你回来就好。这次刺客多半是皇帝派来,你要当心些。”
秦绾宁皱眉,萧宴说了不是他做,贤太妃为何一口咬定他?
她没有为萧宴辩解,缓声道:“我回去换衣裳,太妃让人给凌王传话。”
“去吧。”贤太妃答应下来。
秦绾宁缓慢走出庭院,步履缓慢,院子里春景浓郁,处处透着青草气息。她深深呼吸几口气,回屋沐浴。
换了一身红袍,腰肢纤细,唇红齿白,又取了一块玉璜挂在腰间。
白玉红裳,如行云流水,带着自然美。
凌王坐马车进宫了。
萧宴刚沐浴结束,听到禀报声后匆匆更衣就出来了,周卫刚缓过心思,见到陛下欣喜若狂神色后顿时不解。
陛下见凌王这么高兴作什么?
周卫冥思苦想,陛下当着他面又赶回来,整理衣袍,“朕这般如何?”
萧宴丰神俊朗,为帝后多了些沉稳,更如山石一般,内敛沉稳,岿然不动。
周卫仔细打量他,金陵城内依旧好儒雅风,爱长袍宽袖,而萧宴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