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心中万般难受,可瞧着曾祖母以及妻子担忧的目光,宋福生压下一切的情绪。他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最后才对来人回话时,能够不带上自己的怨和恨。

甄家的管事说的明白,这一回汪氏、白氏就是遭的无妄之灾。对此,广善伯府表示歉意。这赔礼给的足够。可这些赔礼能换回两条人命吗?不能。

宋福生收下了对方的赔礼,不收,那便是代表他家是怨恨广善伯府的。收下,就意味着事情的结束。往后宋家不能再拿着汪氏、白氏之死去跟广善伯府论一个真正的究竟明白。

宋家之前还是喜事临门。

如今又是异乡人归家,归家时,却是带着死亡的消息回来。在钱家村里多少还是有些议论的。这些村民议论的不外乎就是汪氏、白氏可惜了。这好好的日子过着,做人上人啊,这举人老爷家的老太太、太太当着。多舒坦的日子,这没享受几天,这人没了。也是真真是福薄了些。

宋家。

汪氏、白氏的丧事,宋福生是坚持着主持完毕。等着汪氏、白氏下葬后,宋福生病了。这一回,那是病的很重。

一病,就在床榻上养上两个多月。等人再一起能好好的出门时,宋福生整个人瘦的跟竹杆儿一样。高挑的身材,却是穿着衣裳只见得那衣裳跟挂着似的,全然一阵风吹来,也是显得一个空落落。

于是,洪福十五年,这一年过去了。洪福十六年,春。

宋福生想了许多。

宋福生想明白一些道理。他祖母、他母亲的死亡,他想,他也有一分责任的。当初去京都奔丧,他应该阻止的。

借运之事,宋福生没对任何人讲过。这事情他一直守口如瓶。人活一世,有命亦有运。命数、命格,这是老天爷给的。

而运,却是随势而变。

宋福生借运,他当然知道想偿还因果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以为,他够倒霉的。哪料想,这霉运也是不那么简单。便是他的身边人,也会跟着命数的改变,而改变着。

钱氏,宋福生的曾祖母。钱氏赎身为民籍,尔后,曾孙成为举人老爷。钱氏享了福运,可钱氏的底蕴确实是比着儿媳、孙媳的福德深厚。或者说,在回了钱家村后,钱氏的福运与钱家村也是联系在一起。

钱家村,钱氏一族几百年的繁衍,这自然有其的气数。钱家一辈一辈的都出过读书人,也是出过读书种子。祖辈做官的皆有。

可以说,宋福生做了举人老爷,他的身边人里命数影响中,宋福生的曾祖母钱氏是最压得住的人。命数,这能压住一时的气运。

那么,宋福生接下来的亲人里。

他的祖母、母亲,或是在钱家村里慢慢的,一步一步的由着命格、气运相互融合。也许也是可能一步步的由命数消化掉一时的气运。

可偏偏去了京都。京都,贵人最多的地方。

那里的气数纠缠。或许就是在那儿坏了事。汪氏、白氏的命格不够,命压不住运。可这一结果,宋福生恨恼的就是他自己,若他能想到这一点的话。他一点阻止祖母、母亲。

可让宋福生走出了祖母、母亲离逝的伤心的,也恰恰是这一点。

宋福生担忧起他的妻子樊杏花。

前世他二人成亲的时间很晚,他的一双儿女出生在他十八岁之时。那是两年后啊。现在杏花怀上了他的孩子。那么,这一个孩子在前世时是没有存在的。

一切皆改变。

杏花呢,杏花腹中的孩子呢。会不会受他改运的牵连?

宋福生病一场,病的利害。他几乎在生死线上走一遭。除了心中的恨,心中对自己的恼。也是借着祖母、母亲的死亡,他在罚了自己。

运数反噬。宋福生自己受下了。

这一回,宋福生自己都感觉到了,他的身体真的差了许多。想再养回来,亦是需要时间慢慢调养。

这一路行来,宋福生目的地是钱族长的家中。

钱族长对于宋福生的到来,还是非常惊讶的。当然,也是非常欢迎的。毕竟,宋福生可是十里八乡里唯一一个考中的举人老爷。

这可是钱家村的依仗啊。

“舅姥爷。”宋福生对钱族长的态度一直非常和善。他家在钱家村安定下来,钱族长帮衬良多。彼此之间一直走动的近,这自然也显得亲切几分。

“原来子德,快,屋里请。”钱族长叫的宋福生的字。宋福生,表字子德。这一个表字,还是宋福生中举后,钱家村修举人牌坊时,宋家办一场喜宴。当时,县令是在场年最长,官最高的。于是,由得县令这一位七品老爷赠予宋福生一个表字。

宋福生和钱族长进屋中。二人落坐后,宋福生说明来意。宋福生的来意也简单。他想在家开一个私塾。

宋福生之间,他的私塾不是长期开办。

只在家中给祖母、母亲守孝,这才是想办一个私塾。银钱,亦是不收取的。只要是钱家村的村民孩子,又或是钱家村民家亲戚的孩子,那都可以来家中入学。

只宋家的前院子,那是房间有限。

宋福生一个人亦是授课人数有限。所以,这学生的资质可以就要挑一挑。宋福生想教导的,自是那等有意科举,有意考场的学子。

钱族长一听,当时就是一个欣喜。这是一块肥肉送到嘴边,这对钱家村的村民而言,那是人人得利的事情。

咋一听起来,就是宋福生想给钱家村的村民们送福利啊。这等好事能拒绝?钱族长想,他若敢拒绝,族长八成,不十成都要赶他下台,把族长之位让贤了。

钱族长心里乐呵,表面还要说道:“这会不会太打扰子德您的学业?”钱族长可是知道的,宋福生这一位远房的孙外甥,那可是有意考春闱的。

“守孝之时,亦是教导一些童子学业,亦是行一些善事。无妨、无妨。”这是宋福生想了许久,想到的积福之法。

世间之善事。有些善事,那是想做了就要资本的。宋家的家底薄啊。宋福生就是想做善事,亦没本钱。于是,宋福生就想着一句俗语云: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读书能改命。

那么,他教导童子读书,这何尝不是给别人一个改命的机会。

机会,一个能爬上去,改变一个童子的命运,又何尝不是改变一个家庭,又或者一个家族的命运。

在这样一个时代里,一个读书人若是心正,那能改变自己外,也是能改变周围人啊。

这才是宋福生想到的,那是行善的法子。或者说,宋福生就是想着这一点子善行,去一去自己身上的霉运。

宋家要办学。

虽然,就是宋举人老爷这守孝期间,那是教导童子学业。可这等美事,多少人往常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毕竟,不收银钱,那是有科场一试之心的。

这乡下里,读书真是一件费银钱的事情。先生的束修,这要花一大笔银子。进学的笔墨纸,这也是一笔银钱。

总之,等着进场科考时,又要花钱的。

反正在这一个时代里,想供出一个读书人,那是难、难、难。毕竟,不是读书了,就一定能中举啊。

宋家。

如今宋家的主子们,全是住到二进宅子里。二进的小院里,正房三间带两个耳房。于是,正房的堂厅东边,一间屋一耳房,那是住着钱氏。另一边的一间屋一耳房,就住着宋福生和杏花这一对夫妻。

至于二进院的东厢房、西厢房各三间,如今收拾起来,一边收拾起来,将来留给孩子居住。另一边则是做了暂时的库房。

前院。

亦是跟二进后宅同样的格局。只前院多的,便是倒罩房。李小山、宋小花夫妻就是住了一间倒罩房。

宋家的二进宅子。前院的东厢已经改成三间的教室。西厢则是做了宋福生的书房。

宋家这边忙碌起来时,已经是宋福生收下二十名学生。

这二十人里,十人是钱家村的孩子,是钱氏的娘家侄曾孙辈,侄玄孙辈。说起来,那辈份有跟宋福生同辈的。亦有比宋福生矮一辈的。

倒是另外的十名学生,却是钱家村的村民亲戚家的孩子。

这二十人说是有心上科场。

宋福生考校一翻后,对此大概心中有数。这里面真正学问扎实的,还是有几人颇不错。其余诸人瞧着,倒是差了许多火候。对此,宋福生不是特别是介意。

读书这种事情,特别是这一个八股取士的时代里。坐得住,能读的进去,亦是非常重要的。光有天份可未必能在科举场上走下去。

夏,五月。

离着钱家村隔了好几个村落的地方。一户姓甄的人家。

甄尚德有妻有子,甄尚德读书亦是举家在供着。这些年里,甄尚德好歹考中一名童生,在乡下里也算得一个名人。可惜,一直没考中秀才,倒让家中之人有些怨言。

甄尚德是父母最年长的孩子,他其下有四个弟弟。

甄尚德这些年里花销家里的银钱,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愧疚的。毕竟,他年,他真考中后,家中自然能沾光添彩。倒是甄妻这些年里,在家中可是少陪些好话,不外乎也是跟甄父甄母说一说甄尚德若是考中秀才、考中举人,家中如何翻身,如何得意。

甄尚德对于弟妹们的怨言,偶有听到。

可甄尚德更清楚,他家就他有读书的天份。他父、他母的希望一直在他的身上。只要父母支持,弟弟们就会被压住。弟弟们都不敢有怨言,弟妹们就是一进抱怨,也不敢真的多嘴。至少,是不敢在他面前多嘴多舌的。

这一日。

甄尚德去县中,他一直给县中的书铺抄书。挣一些笔墨费,也是在书铺里能免费看一些书籍。要说对举业,甄尚德还真用足心思。

多年以来,可能就缺了那么一点子考运。熟识的同窗,还有学院的先生,那都品过甄尚德的文章,都说他考中一个秀才当是手到擒来。

可这些年里,总这不巧,那不凑的。

对此,甄尚德也是有些暗恨。毕竟,当年在学院里比不得他学来精进的同窗,可有人已经考中秀才。他呢,还是区区白身的童生。

“一卦解运,不灵不要钱。”

“一字解运,相逢即是缘。”

“……”有一个道士在喊话,尔后,还是拦了甄尚德。他道:“居士,贫道瞧您近年缺运,当是走背字啊。可是要解一卦,不灵不要钱。”

甄尚德是什么人?

岂信这等野道的胡言乱语?要知道子不言怪力乱神。

读书人的事儿,这些道士就是瞎说。多少时候,那就是解的当事人的一个心里话。真说人心坎儿上,那也是查言观色的结果。

真灵?

真灵,那野道士早发财,早去贵人的高门大院。这还需要在集市上混一口中吃食?甄尚德不信。

可这架不住有人信。

在甄家,甄尚德就是遇上他在集市上,那是拦他一回的野道士。甄父、甄母还是好吃好喝的给野道士供上。

那口更称一声“灵德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