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五条悟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他微微仰起头,被蒙上了漆黑料子的双眼不知道在看向何方。家入硝子也没办法隔着眼罩看清他的眼神,但那露在外面的端正优美的下颌没有丝毫绷紧,只能看见微微抿起的、色泽浅淡的唇。

“硝子,我知道。”五条悟最终还是回答道。他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家入硝子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硝子,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硝子,我知道我本来就很喜欢杰。或许不是单纯作为朋友的喜欢,但就是很喜欢。

“你想说什么?”

家入硝子微微低眉笑着,最终也还是这样问了。

她的微笑发自内心。已经许久没能这样笑过了。

纵然是浅淡的笑意,家入硝子却无端回忆起新宿街头的路灯下,夏油杰向她招手时的那个笑容,和数分钟前走进她的诊疗室的五条悟何其相似。

五条悟也在笑。

他曲起右腿,单脚踩在解剖台的边缘,将下巴藏在膝盖后面,侧过脸来,掀起眼罩冲着她笑。雪白的发丝碎散地垂落了下来,被掀起半边的漆黑眼罩下露出一只透亮的苍蓝色眼瞳。白发的男人微微地掀起唇角,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他的声音少有地很轻柔,空荡荡地响在了空无一物的寂静里。

“我只是在想,我和杰,原来是有可能相爱的啊。”

某位诅咒师再次在碧蓝的大海前、金黄的沙滩上醒来。

他看着眼前的遮阳伞,心情居然意外的很是平静。或者说,已经佛系了。

这具躯壳果然就是有什么问题吧,之前居然没有发现有那么严重的后遗症。是随着对咒术高专动手、开始密切关注五条悟并且涉及他相关的事件导致的吗。前两个梦做下来,我也快习惯了——

习惯个屁啊!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夏油杰和五条悟居然是这种关系啊!

真恶心!

不知名的诅咒师瞪着遮阳伞,表情有些扭曲。身旁的真人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灵魂上的震动,大为惊奇,扭过来问他到底又梦见了啥。

诅咒师顿时恢复了平常的表情,笑眯眯地敷衍了过去。

但是表面上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诅咒师的大脑还像是岩石层下的火山岩浆一般剧烈地涌动着,几近于一场头脑风暴。

他已经想不起来梦里发生了什么事了,但是那种强烈的冲击感还存在于他的大脑里。正是幸亏这个,他在那样模糊的梦里,牢牢地记住了一句话。

——夏油杰和五条悟,上/床了。

诅咒师看着自己不自觉抬起的右手掌心,开始怀疑真正的夏油杰死前是不是把不想留下来的记忆打包都带走了。他明明已经接收了这个躯壳中所有的残余记忆,搜索那些景象,也最多觉得少年时的两人很是亲密,却不存在两人有着这等□□关系的印象。

思及这点,诅咒师的理智回笼。

他躺在沙滩椅上,遥望碧蓝的海波一点一点地拍击在金黄松软的沙子上,想起了自己之前还没有得到这具躯体的那些年。

他关注了夏油杰和五条悟很久。

一个是他需要的、稀有的咒灵操术,一个是伴随着天元的同化每五百年出世、不断轮回的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