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两面宿傩停下了笑,挑眉看向了黑漆漆的甬道。
轻柔的脚步声听着有些急促,随着素白的薄纱荡漾出的飘逸幅度,“天上自由”出现在甬道边缘,浅灰色的眸子看向他,尽是担忧:“你没事吧?”
两面宿傩一言不发。
少女不在意地弯起眉眼,步履轻快地朝着男人靠近,任由雪白的下沓被足下的血水浸染。
“天上自由”来到了男人面前,“两面宿傩,你还好吧?”
两面宿傩垂眸看着她,少女浅灰色的眸子里一片欣喜,眸中除了他,再无其他。
椿抬眼看着离她一步之遥的神明,眼底浮现狂热。
这是她第一次离两面宿傩这么近。
记忆中,在那个遥远的村落里,在大妖可怖的利爪下,她的神明大人也是如此般出现在她面前。强悍地撕碎肆虐的妖魔,嗜血的血眸中,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傲慢。
那个模样,就同她曾经在壁画书籍中看见过的神明如出一辙。
恣睢肆意,强悍无匹,不受任何束缚。
“唰-”
下一瞬,少女白皙清丽的脸颊倏地被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两面宿傩勾起唇角,笑不入眼,“我准许你抬头了吗?”
剧痛从脚踝,膝盖处传来,椿只觉得腿上失去支撑的力度,陡然半跪在地,脸色瞬间苍白。
“真碍眼。”两面宿傩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谁准许你用这张脸了?”
“如此难看,不如我把它割下来好了。”
听着耳边男人的恶语,脸上与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椿却笑得越发艳丽,“您第一眼就认出我了吗?”
随着她的话语,勾人的异香从破裂的伤口处传出,血肉的香味飘向两面宿傩,尽情勾动着男人的食欲。
两面宿傩闻着熟悉的香味,眼中尽是烦躁,“她在哪儿?”
椿咬紧了唇瓣,将被割破的半张脸抬起,“比起她,我的血肉,能更让您满意。”
“嗤。”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嘲弄道,“你这具陶俑泥身,也配和她比?”
“你背后之人倒是知道得不少,可惜,也是个蠢货。”
“谁告诉你,我喜爱人饵的味道。”男人眼神变得危险,猩红的瞳孔收紧,“这个气味,真是恶心得我食欲全无。”
椿闻言脸色大变,却依旧执拗地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
两面宿傩见状,仿佛想起什么,眉头一蹙,唤了一声“里梅”。
“是,大人。”黑发少年瞬间出现,半跪着待命。
“带回神社,看住她,我有急事。”两面宿傩交代了一句,便顷刻消失在薨星宫中。
里梅表情冷漠地看着和天上自由一模一样的少女,语气冰冷,“不想吃太多苦头的话,告诉我,她在哪里?”
椿也面无表情地看着里梅,任由脸颊的血浸透素白的衣襟,“今生今世,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里梅皱眉,为什么,他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
三日后,半夜。
暴雨已经停歇,筑波山依旧无星无月。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踹开了神社的障子,眼底翻涌的戾气,让人看一眼便觉得胆寒心悸。
六十六国内,都没有他要找的人。看来,有人用非常精密的结界,抹消了她的存在。
直接走入囚禁“天上自由”的主殿,两面宿傩站定在被锁住的少女身前,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锁在少女手腕脚腕上的咒具清脆作响,椿缓缓起身,看着浑身烦躁暴戾的男人,哑笑出声:“想要什么都可以?”
两面宿傩看着她,“无论什么。”
“哈哈哈哈...”癫狂的笑声从容颜一半清丽一半可怖的少女嘴中发出,带着一种毁灭似的决绝,椿尖锐地说道,“很简单,给我下跪吧!”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你找死?”
椿双目赤红,“高傲的诅咒之王,不是想要找回你的祭品吗,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你可以用反转术式让我生不如死,不过今生今世,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她了!”
两面宿傩冷冷地看着她,毫无动作。
他不会为她而动摇。
这个想法,让椿唇边的梨涡荡起,“没错,您就应该这样,不会为任何人驻足,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看,她在两面宿傩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只要不为任何人动心,他就永远会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明。
两面宿傩闻言,暗红的眼沉入深渊。
不过是个祭品而已。
一个...让他无比满意,无可代替的祭品。
死寂一般的沉默,在殿内蔓延,昏暗的烛火明明灭灭地跳跃,将两面宿傩眼底的神色勾勒的晦暗不明。
椿的笑意加深,脸上浮现喜悦,双眼直直地看着眼前骄傲的神明...
随即,表情凝滞。
浅灰的猫眼宛如一块剔透的水镜,倒映出男人口中不可思议的答案。
“不对!不对!不可能!!”椿疯狂摇头,眼泪不停从瞪大的瞳孔中流出,“不可以!”
两面宿傩狭眸,不耐道:“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搞清楚。”
“你怎么可以答应!!”椿情绪激动,口中发出尖啸的指责,“你怎么可以爱上一个人类?!”
“爱?”两面宿傩低笑一声,“那是什么?”
“可以把对方放在超越一切的位置上,就像椿姬和多宝丸一样。”车水马龙的街头,少女笑吟吟对他说出的话,忽然浮现男人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