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他读过几本医书,远程随姻兄张仲景学了点医术,他自知水平不精,原本只帮乡里看些小病,偶尔遇见无钱请医工的百姓,他也就帮帮忙。
只是,此时寻常医工,许多连黄帝内经之类医书都没读过,靠着家中传承的几个偏方,半医半巫,半治半骗。医术精湛的,又死贵,多半只应县中几个大姓人家。
有此同行承托,荀柔居然也在本地渐有名气,再加上,疫病横行之后,医工们有的也染病死了,有的胆小不敢出诊,黔首百姓更无处寻医,不时就有人上门。
若是大姓,他还可以推脱,但他知道这一家无钱,他不去,恐怕对方再找不到别处了。
“阿叔,我错了吗?”荀颢小心打量他的神色,不安道。
荀柔摇摇头,正要开口,父亲荀爽回过身来,“你想去就去,若能救得一条性命,也是好事。族中也会理解。”
“...是。”荀柔犹豫一瞬,点头应诺。
“……哎,”荀爽望着已长得高过他肩膀的儿子,叹了口气叮嘱道,“小心些。”
“是。”荀柔深深弯下腰。
“这次我陪阿叔去吧。”荀颢急忙道。
自从叔父上次独自出诊,差点出了事情,此后每次叔父出诊,至少得有一个还垂发的侄儿陪他同去,以便任何情况都能留在他身边。
他虽然年纪稍长,平时已开始束髻,也还可以垂发的。
等荀爽点头,荀颢飞快跑回高阳里,不一会儿就换了垂髫发型,骑着一匹黄膘马,牵了一匹黑马,带着一只医箱回来。
荀柔站在田垄边等他,因为要去别人家中,换了银簪贯发,长风扬起素色衣摆,出神的望着远方的山丘,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荀颢手上缰绳一紧,浑身如墨、唯四蹄雪白的乌云踏雪,希律律叫唤起来,让荀柔霎时回神。
“好了,好了,我就说带你来寻阿叔,没骗你吧,”荀颢唤着马,见拉扯不住,便松开缰绳,任马儿自己哒哒的跑向前去。
荀柔拉住缰绳,“安静。”
这是两年前,糜家送的礼物。
最近几年,每年他家制出的竹纸,有一半被糜氏贩去北方。
荀氏竹纸玉白柔韧轻薄,托墨不易晕染,深得士族喜欢,如今在洛阳等大城卖得极贵,有价无市。
糜家独得北方市场,不时就来讨好一下,总担心被人夺了生意。
黑马低头蹭蹭他,黑亮的眼睛温柔而委屈,老老实实的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