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已在炉火里摇曳、扭动,渐渐已变形,渐渐已融化,渐渐已消失。
炉火也在摇曳,他的手没有一丝疼痛,没有一丝摇曳,石像般一动不动。
草莽的脸色已凝结,凝视着炉火。
缕缕火焰围绕着手臂轻轻摇曳着,仿佛是多情、温柔的少女,摇曳着自己的寂寞、空虚。
草莽不语。
无生也不语。
他们的话是不是已到了尽头?江湖中人的话一旦到了尽头,就到了动手的时候。
动手就是决斗,决斗就是拼命。
拼自己的命,要别人的命,这其间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自己如此,别人亦是。
这是江湖人的一贯作风,一贯选择。
这一代的江湖就是这样,不喜欢去磨牙,两句话说不到一块,就到了尽头。
话的尽头,也是生命的尽头,不是自己的,就是别人的。
他们是不是已到了话的尽头?到了生命的尽头?不是草莽的尽头,就是无生的尽头。
草莽抬起头,凝视着无生的脸颊。
坚硬、冷漠、稳定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没有一丝情感。
他的躯体与灵魂仿佛是石头雕刻而成,仿佛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有表情,一丝也休想有。
无生将手从炉火里取出,寒光闪闪的短刀赫然已剩下刀柄。
他的手松开,刀柄“啪”的落到地上。
刀柄缓缓的滚动着,滚动着飘起,飘向草莽。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草莽,仿佛要将草莽活活的戳死在大地上。
“这柄刀杀不了我。”
草莽点头,伸手握住刀柄,已在叹息。
“看来你真的是无生,枪神无生。”
“你难道不是草莽?江湖草莽。”
草莽刀锋般的目光盯着无生,“你杀了我的人?”
“我不仅杀了你的人,还杀了很多很多的人。”
草莽不语,脸色铁板般没有一丝改变,已在听着。
他知道无生还有话要说,所以他等着。
“江湖就是人杀人的地方,如果没有人去死,岂非很无趣?”
草莽不语。
“谁行,就活着,不行就去投胎,重新做人。”
“你很喜欢杀人?”
“我不杀人就不知道做什么,我不杀人,活着干什么?”
草莽点头。
他点头不是因为知道那柄刀杀不死人,而是知道没有刀能杀得死他。
“你不杀人是不是就睡不着觉?”
无生不语。
“你活着是不是只想去杀人?”
无生不语。
“人活着其实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无生不语。
“就像我一样,有很多可爱舒服的事可以去做一做。”
无生不语。
“只要我有钱,又有势力,什么奇怪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无生不语。
草莽凝视着无生,脸渐渐已没有了刀锋般的寒意,渐渐变得像是一块铁板。
目光缓缓的凝视着桌上,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装酒的酒坛、酒壶,还有酒杯。
无论是什么样的酒鬼看见都会情不自禁的喜欢,然后深深的被吸引,接着那颗罪恶的心就会被牢牢捆住,捆在里面。
里面没有痛苦,没有哀伤,更没有什么狗屁唠叨的爱恨情仇。
“只要我高兴,这些都可以一直下去。”
不得不说,江湖草莽的的确确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享受的路数也许真的没有人比得上他了。
可是他说这些做什么?为什么要对无生说这些?
是不是想试着打动无生?看看无生是不是江湖中传说的那么神?
无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