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只手都都两截手指,两截残破不全的手指。
他扫着扫着忽然流了一滴口水在石阶上,可是他忽然扑倒,扑倒在地上,将那滴口水擦净,擦得干干净净。
然后就将扫帚轻轻放下,奔向庙里,双手合十,诚心叩拜,诚心祈求原谅。
杨晴忽然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冷风中寒意并不凶猛。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活的如此辛苦?
无生石像般挺立,盯着、戳着这人所做的一切。
里面的人犹在叩拜,犹在惧怕着。
夜色渐渐已现出,神秘而诡异,更诡异的还是蒲团上那人。
那人忽然从神像后面抱出一个满载铁钉的铁块,每一根钉子都极为锐利不已。
只要轻轻触摸一下,一定会生出一个洞洞。
杨晴已闭上眼,这令她想到衙门里有种酷刑。
铁板钉。
逼供犯人的一种刑具,犯人无论是坐在上面,还是趴在上面,都会生不如死。
这种歹毒的刑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诚心祈求原谅?为什么诚心祈求责罚?
他将这铁板忽然放到蒲团正前方,自己不停的用脑袋去撞,撞得很用力。
“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而诡秘,仿佛是巫婆玩命抖着舌尖祭出的咒语。
无生石像般走了进去,挺立在他边上。
杨晴闭上眼,握住披风,躲在无生后面,她的手比那人声音抖的更凶狠、猛烈。
这人仿佛没有觉察到边上有人。
铁板上血迹已更多,他的脑袋已扭曲、变形,可是他一刻也不愿停下。
无生忽然盯着、戳着这人,“我原谅你了。”
这人忽然停下,凝视着无生,凝视着无生手里画卷。
脸上已飘起了笑意。
那种笑意竟也是呆滞而无力,没有一丝力道。
他缓缓爬向无生,爬得很慢,竟也很诚恳,很仔细。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这人诚心的抱住无生大腿,诚心说着,“谢谢原谅,谢谢原谅。”
无生仿佛并没有看到,又仿佛懒得看到。
外面冷意更浓,夜色已彻底降临大地。
冷风犹在呼啸。
杨晴已受不了了,她轻轻触碰一下无生背脊。
她希望无生能知道自己此时感受。
无生不语,仿佛并没有感受到什么,这人已忽然倒下,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鲜血犹在飘零。
却已无法看见,神案上的高烛依稀在那第三层石阶上。
冷风飘飘。
杨晴没有睁开眼,仿佛已不敢睁开眼。
她睁不睁开眼都一样,因为屋里一片漆黑,令人寂寞、发疯的漆黑。
苍穹一片死黑。
无星无月无光,没有光明。
石阶上的高烛犹在燃烧,却没有一丝亮意,显得极为阴森而邪异。
杨晴只觉得双脚已无法动弹,竟已失去控制。
无生盯着、戳着那两粒鬼火,那两粒鬼火仿佛也在盯着他。
天地间仿佛已仅剩那两粒鬼火在摇曳。
这仿佛是地狱里冤鬼的眸子,欣赏着漆黑的一切,极为萧索而满足。
眸子已渐渐有了飘动。
无生没有动,仿佛已在等待着,等待那双眸子欣赏着自己。
鬼火忽然飘到蒲团上,蒲团已点燃,冷风掠过,蒲团燃烧的更加剧烈。
每一根火苗扭动的并不剧烈,却显得更鬼魅、奇异。
杨晴努力睁开眼睛,就看见地上软软躺着一个人,发丝已在燃烧。
脑袋已彻底扭曲、变形。
无生缓缓将杨晴拥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脊。
“你是不是怕了?”
杨晴点头。
她不是怕了,而是实在怕死了。
她已分不清在肚子里跳动的是不是心。
蒲团渐渐已燃尽,黑暗渐浓,光亮已衰弱。
冷风掠过,灰烬已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