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不懂,也不语。
无生不再说话,忽然轻烟般飘起,飘向远方。
他竟不再看一眼小路。
他并没有去八仙楼,而是去了状元楼。
这条街上每一家酒楼,大概都一样,一样的没有人,冷冷轻轻的。
无生看了看伏倒在柜台畔掌柜的,又看了看墙角抱着酒坛的伙计,肩膀上的抹布干净而亮白,没有一丝污垢。
先醒来的是伙计。
他陪笑着,“客官想吃点什么?”
他说着话的时候,手已抹了抹桌子,长板凳也抹了抹。
“你这里怎么没有客人?这么冷清?”
“这条街上都这么冷清,不是我这一家。”
“其他的都关门了。”
伙计点头。
他点头的同时,就已离去,时间并不长,他又笑着过来,手里提着茶壶。
杯子放到桌畔,茶满上。
人笑着凝视无生,“客官要吃点什么?”
“我想吃你。”
伙计吃了一惊,身子忽然到了远处,脸上依然是笑着的。
“客官说笑了。”
“我一点也没有说笑,我这句话说完,你们还没有离去,就会躺在这桌子上,被我活活吃掉。”
酒楼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
无生将小蝶放在桌上,就盯着、戳着外面。
小蝶痴痴的笑了笑,“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不讲理。”
无生点头,“我本来就不是讲理的人。”
“你岂止是不讲理的人,简直都不肯说话。”
“画中仙子言之有理,他简直是个木头。”这时外面忽然走出三个人,三种兵器。
说话的人手持板斧,人高马大,脸颊粗犷而凶猛,像是个野人,躯体上仅穿一件马甲。
蓬乱的发丝胡乱散落着。
他笑着走了进来,停在不远处。
后面一人手持长棍,头上没有一根毛,光而油亮,身着蓝布僧袍,破旧而脏乱。
人未进来,臭味已飘了进来。
他进来就站在板斧的边上,板着脸瞧着无生。
他的样子,很容易令人想到输光钱的赌鬼。
这两人站在那里,中间却始终留一条路。
最后一个人手持长剑,果然很长,比他的身子至少长一倍。
所以剑是横着进来的,也没有剑鞘。
七尺的剑,三尺的人,这样的人,这样的剑,已足够令人惊讶了,更令人惊讶的并不止这些,他的衣着更令人惊讶。
小蝶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苍白而僵硬。
这人缓缓走了过来,掌中握住长剑,一口长而笨重的剑在他手里,仿佛是儿童手里的花榜,说不出的轻松、容易。
浑身上下竟只有一口麻袋,麻袋是土黄色的,而他的却是油灰色的。
令小蝶惧怕的却不是麻袋,而是他的笑意。
他笑的动作很大,头还在不停的抖动着,嘴角也在流出口水,鼻涕居然也在流着,又大又圆的嘴里竟然没有一颗牙齿。
这人的个头、五官,无疑像个孩子,小的不能再小的孩子,可是他的神情却像个江湖名宿。
他只是站在哪里,不停的笑着,笑而不语,也未发出声音。
剑尖在无生不远处抖动。
小蝶忽然从桌上跳了下来,紧紧握住披风。
那张桌子,忽然猛烈的撞向前方,桌桌相撞,顿化碎木,酒楼里忽然变得宽敞了很多。
七八张桌子,三十几条长板凳,已从他们眼前闪开、破碎。
小蝶只看到中间那人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手持板斧的人忽然垂下头,凝视着这人,光头和尚也垂下头,凝视着这人。
这人只是直勾勾看着无生,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又亮,充满了说不出的淫狠、邪恶之色。
“你就是无生?”
无生点头。
“听说你的枪很不错,杀了不少人?”
无生不语。
“听说江湖中给你起了个雅号,叫枪神?”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想去当个神仙?”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这人的脸颊,盯着、戳着这人躯体上的麻袋。
这人的手忽然伸进麻袋里,抓了抓,又摸了摸,伸出来的时,手里竟有拳头般大小的圆球,仿佛是黑色的,又仿佛是灰色的。
小蝶看的快要发疯,快要崩溃。
只见这人将这圆球用力砸向无生,用的力气很大。
无生咬牙,忽然移动了一下。
一道劲风从小蝶身旁飞过,带着恶臭味直直的射向后面,一堵宽厚、结实的墙壁忽然四飞五裂。
小蝶吓得心惊肉跳。
这一路上见过很到奇怪的人,这么奇怪、可怕的人还是头一个。
一堵如此厚实墙壁竟神奇般变得像是纸糊成的。
小小的手忽然伸出个小拇指,“果然有一手,枪神这字号好像并不是白来的,有点道理。”
和尚摸了摸头,板着脸,一语不发。
板斧垂下头,笑了笑,“想要瞒过老成的目光,岂非比登天还难?”
这人竟叫老成!
他的样子长的好像不十分成,这派头好像很老成。
老成点点头,才面对无生。
他面对无生,板斧就凝视着无生,“这下是不是已知道我们老成的厉害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