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这种东西,听起来固然好听,然,若只是空洞无力的安慰,听,不如不听,因为听了便会抑制不住地将希望寄
予其中,而一旦安慰只是安慰,那么听过安慰,却发现安慰只是安慰的这个人,会崩溃地更快。
诸如饮鸩止渴的东西,她不要。
「你不相信我?」
她凭什么相信岑夫子?因为他曾经对她很好,还是因为他痴迷她的厨艺,又或者是因为五十年前他曾经不惜损耗修为救她性命?
不一样。
这一次,若夫子真如他所言的,哪怕她被证明是一只妖,他依旧立在她身旁,那么他将成为她的陪葬,和她一起,被百万人修,十万昆仑仙者,挫骨扬灰。
她以为,夫子没有那样伟大,可以为了她一个哪怕可以为他洗手作羹汤,却总是带着条件的无足轻重的小弟子付出生命。
桃夭莞尔,看着已经走到许修远身侧的亦非,目不斜视地对夫子言道:「老货,销恨山的桃花树下,埋着好些我酿得桃花酒,若我死了,你记得挖出来喝。」
「小——」
「老货,为了一顿可有可无的吃的,不值得你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说罢,桃夭高高翘起唇角,「再说,你已年纪不小,怕也活不了多久,还是该珍惜所剩无几的岁月,该浪浪,该快活快活。」
「小——」
桃夭猛地侧首,和目光悲切的岑夫子四目相对:「夫子,便你不救我,我也不会在黄泉路上骂你的。」
「……」
天,越发地黑沉了。
但昆仑山下一点也不暗,人修们或以法器为明,或以符纸为灯,数万点灯火,将黑夜下的昆仑山下,照得一片通亮。
亦非停在许修远身侧,隔着数十人,和避在四师兄身后的桃夭,遥遥相望。借着明亮的灯火,桃夭看见了他眼底的深沉恨意。
她竟从未察觉,亦非是这样地恨她!
亦非略略抬手,草草和人行了个礼:「鬼妖亦非,和各位见礼。」
人间立刻便开始了私语。
「鬼妖?怎么会是鬼妖?」
「这等低贱的族类,怎么会在人间?」
私语如同浪潮,瞬间铺满昆仑山下。
桃夭的眼睛,还落在亦非身上。
亦非是鬼妖,但他有多憎恨自己生而为鬼妖,她一清二楚,是以,她也知道,他最厌烦有人以「鬼妖」二字来称呼他。
这对他来说,是蔑视,是耻辱。
可今天,在百万人修和十万昆仑仙者面前,他不说自己是鬼界王子,只说自己是鬼妖亦非,又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