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漠然地接过了宫女准备好的木桶,早已猜到福昌皇姐为了磋磨于他恐怕会刻意寻极深的高桶来为难。
桶倒是很深,只是……
木桶到他手中时,其间竟已装了泰半的石子。如此一来,他便不必再于炎阳下长久暴晒。
他颇有些诧异,却并不知这是谁的手笔。可目光粗粗一扫去,却只能看见立在纸伞下的朱嫣。那些个幸灾乐祸的宫婢、低头不言的旁人,尽数在视野里远去了,消弭如烟。
朱嫣,唯有朱嫣,还笑语倩倩地立在他的眼里。
他想多看一眼,但心知福昌皇姐的脾气容不得他耗费时间。倘若犹豫不定,便会换来她愈发跋扈的欺凌。于是,他便没再看那少女了。
此后,如是之事便时常有。
每每福昌皇姐想要欺辱于他之时,总有人会偷偷伸出手来托他一把,不至于令他跌至谷底。那人从未露过面,但他想到了她是谁。
李络有过一段时日的迷茫。
朱嫣为何帮他?他有何值得朱嫣伸手相助的?为何…
朱嫣是朱家的嫡小姐、皇后的血亲,而他只是个苟延残喘、不得宠爱的废物?
那时他大概已知道了,从前那种厌恶的源头,些许便是得不到的爱慕。
后来他变了,他竟隐隐觉得朱嫣可怜,觉得她明明是不愿成为福昌皇姐那样的人的,却为着奇奇怪怪的缘由一个劲儿地作践自己。
他终于有了些微的平衡,觉得他与她似乎也并非极为遥远,因他也可以站在高处,对她说:“我不过是瞧你可怜才帮你。”
其后,命运终于眷顾。他与朱嫣,终究是慢慢走向了一处。即使是背靠着背,从不曾承认过的,那也是走向了一处。
“李络…?”她试探慎微的嗓音偷偷摸摸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