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运转行气,墨色元气顺着脉络流淌上指尖,再渗入云纹笔中,黑檀木笔身上的雕纹随着她的行气一寸寸亮起。

但这笔杆看似纤细,笔上云纹也并不复杂,宋青柚行气流淌入其中,却犹如泥牛入海,杯水车薪,要点亮笔上全部云纹,实为不易。

这笔上云纹就像是一个测量她体内元气多寡的量杯,她想要将行气送入笔尖,就必须点亮笔上所有云纹为止。

取笔一关测试通灵窍,这录名一关则测试天赋资质如何。若宋青柚体内元气薄弱到连录名都无法做到,自然也没有资格入得州学。

台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声音,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宋青柚,或许人群里有祈望她成功的,但祈望她失败的人定然更多。

一个女子在点墨宴第一日便闯上点墨台,这个消息不到片刻间就传遍了丹洗县。

这会儿聚集来点墨台的女子多了很多,几乎要把点墨台外圈的男人都挤走了,还有好几辆新来的马车停靠在街边。

最靠前的一辆马车正对着点墨台,车厢一角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江”字木牌,缀珠链垂流苏,看上去极为精致,奢华程度甚至超过了殷家的那一辆马车。

此时,那雕工精细的车窗被推开一道手掌宽的缝,车厢内一人正撩起车帘,往点墨台上望。

车厢内响起隐约的交谈声,“……那一看就是不知从哪处山沟里出来的乡野丫头,竟然这般大胆妄为,县老爷竟也不管管她。”

撩起车帘的女子只顾盯着点墨台上瞧,没有说话,车厢内的丫鬟便继续抱怨道:“今年的簪花日本该是小姐大放异彩的时候,现在全都叫她一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破坏了。”

“我可不这样觉得。”女子轻轻笑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点墨台,“她说得很对,凭什么我们女子就不能在第一日上台,就非得排在他们男人之后?”

丫鬟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不解道:“可是,小姐为了簪花日准备了这么久,就这样被抢走风头,也太委屈了。”

“簪花日。”小姐轻喃这三字,苦涩一笑,“你以为我愿意去那什么簪花日,登上所谓的簪花榜,叫人评头论足么?”

她眸光往点墨台一侧的殷子覆移去,“只可惜,我不是男儿身,也没有殷家小公子那样,肯为了帮他贯通灵窍而散尽家财的爹。”

丫鬟实在无法理解自家小姐此刻的想法,她沉默片刻,小声问道:“那……小姐你还会去簪花日吗?”

小姐没有应答,只是艳羡地重新看向点墨台,双手合十,真诚地为台上未曾谋面的陌生女子祈祷,希望她能成功在点墨榜上录名。

若是失败的话,等她从点墨台上下来,恐怕无法从丹洗县全身而退了。

点墨台上,宋青柚的墨色行气已经灌满笔杆上的云纹,终于浸润上笔尖,一滴墨珠从鼠须笔尖渗出,她立即抬手,往白玉屏风上书写,一点墨汁都舍不得浪费。

云纹笔却不需要碰上屏风,宋青柚只是在虚空一点,那落下的一点便倏地射向屏风,在白玉上落下一笔。

宋青柚舒了口气,尽可能一气呵成的写完自己的名字,哪里还在乎写得好不好。

她实在没想到,活了二十年又穿来异世界的自己,这个时候会跟一年级时的自己产生共鸣:她为什么要叫宋青柚,她应该叫宋一一!

虽然心里这样叫嚣,但宋青柚还是险之又险地完成了最后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