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偶嘀嘀咕咕的抱怨了一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盘腿坐下,等着处刑完,回收两人的尸体。
他舍不得将悠仁的尸体喂给三头犬,至于另一个……蛰偶看着命的刑具,露出冷笑。
一会就把那个讨厌的白毛做成狗粮,哼!
至于悠仁,他要带回去,让父亲大人帮忙缝起来,放进自己的收藏室里面。
“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哦,悠仁。”蛰偶捧着脸颊,像个等待着惊喜礼物的小孩子一样摇晃着身体,头上的呆毛也跟着一起晃晃悠悠,看上去充满了喜悦的气息。
“啊。”他突然用手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应该先把悠仁的手弄下来再关进去的。”
“都怪悠仁。”蛰偶愤愤不平的说:“要不是悠仁我也不会这么生气,实在是太讨厌了。”
忽然,空间里传来奇怪的动静,咔嚓咔嚓的几声脆响过后,巨大的武神撑爆了铁处女的刑具。
命坐在伐折罗的手臂上,一出来就看到用自己脸做出一幅小孩子生闷气的表情,又因为自己的出现表情僵硬愣在原地的蛰偶,一时之间:……
他看了眼旁边没有什么动静,缝隙间渗出许多鲜血的刑具,视线在晕染出一圈深红色的地面停留一瞬,皱了下眉,指挥式神:“伐折罗。”
武神将他放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
看他几乎没怎么受伤,还轻而易举的从里面出来,蛰偶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动作缓慢的从地上站起来。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蛰偶恨恨的瞪着他,似乎想从他身上扯下几块肉来。
命面无表情,完全不想和他多说废话。
“解开术式,不然,宰了你。”
蛰偶怎么可能解开术式。
他绷着和命一模一样的脸,两个人宛如镜像般,抬起手,指挥一旁已经缓过来好一会儿的三头犬再次冲上去。
“太弱了。”命的声音还没落下,身旁立着的武神就宛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再次出现已经到了三头犬的上方。锋利的刀刃从中间将三头犬干净利落的分成了两半,鲜血犹如大雨似的砸落在地上。
蛰偶脸色惨白,惊骇不已地向后退了一步。
只一眨眼,武神的身影从半空中出现在他面前,抬起手,刀刃向下,轻描淡写的一挥。
在巨大威慑之下无法动弹的蛰偶目眦欲裂,眼睛瞪着充血,却也只能看着刀刃朝着自己袭来,身体犹如被切菜般轻轻松松的砍成了两半。
顶上的领域空间开始一点点消融,一道道橙黄色的光束顺着那些缝隙渗透进来,所有的阴冷昏暗被光明慢慢驱逐,连身上的阴冷寒意也跟着消散,变得温暖而明亮。
夕阳在大地上洒落一片金黄,命转过身,背对着暖阳,看向对面依旧屹立不倒的铁处女刑具,一时犯了难。
“……这玩意现在要怎么搞?”
命走到刑具旁边,用指节敲了敲铁壁,神情有些迟疑。
“悠仁不会已经……?”
想到那个可能,命心头哽了下。
咔嚓、咔嚓——
正在思考现在该怎么办的时候,刑具的铁壁上出现了像是蜘蛛网一样的裂缝,开始只是一点,然后迅速向周围蔓延。
一股不详的预感如蚀骨之蛆从脚底迅速蔓延至整个神经,命眼睛睁大了一点,刚要往后退,身边的景象迅速变化。
艳丽温暖的橘色被一片暗红取代,结实的混凝土地面也变成了一片平静无波的玻璃水面,映射着晦涩不详的天空,海天一线,了无边界。
一座朱红木的鸟居静静屹立在水面中心,而后的神龛上供奉着一座四手两面的雕像。神像紧闭着眼睛,却无端透着一股凶煞之气。
……哦豁。
在看清眼前这一切之后,命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放轻了不知道多少,艰难地滚了下喉咙,脚后跟悄悄的往后挪了挪。
——完蛋,要死了。
“哼。”
一声嗤笑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回响,佛龛的屋顶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开朗的脸庞多了几道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色咒纹,人还是那个人,但感觉已经完全变了的‘虎杖悠仁’单手杵着膝盖,手掌撑着脸颊,似笑非笑地望着站在水面中心的神明。
“好久不见,老师。”
“这样的场景,你有想起什么东西吗?”
在两面宿傩意味深长的视线下,命简直头皮发麻。
他悄悄吐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前一步,面上带着几分迟疑的开口:“……悠仁?”
两面宿傩啧了一声,摊开一只手。“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命。”
“你的那些把戏,我比谁都清楚。”
“还是说,你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学生的名字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命严肃着一张漂亮的脸,眉目间多了几分威严,问他:“两面宿傩,你把悠仁怎么样了?”
两面宿傩眉眼间的情绪收敛了一点,神情多了几分讥笑。
“你不会还真的把那种家伙当成自己的学生了吧?命。”
他从佛龛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向命所在的位置。
“不管你想怎么玩,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他抬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嘴角带着讥笑,眼底阴沉一片,盯着那双象征着圣洁的金眸,一字一顿,又重又清晰的说:“背叛我的那笔账,当初你亲手把天丛云捅进这里的账。”
“我有时间可以陪你慢·慢·算。”
听到他的话,命眼睛慢慢睁大,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一步,表情渐渐空白。
“你在……说什么……?”
那番充满杀意的话仿佛勾起了一些深埋在心底不愿回忆的记忆,一幅幅勾勒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
青山翠绿,云雾缭绕的神宫内,白玉石阶上散落了满地的尸体,鲜血犹如小溪般顺着阶梯慢慢往下流淌。
残破的墙体,破败的神像,拼死抵抗的神官以及……煞气冲天的鬼神。
他看见了‘自己’
在一群身着白色狩衣的神官及咒术师祈求的咒语下,神明踏月而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鬼神,唇瓣张合,眉宇间透露着不屑与厌恶。
大战之后,’他‘将天丛云送入了鬼神的心脏,遮挡视线的煞气散去,鬼神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那是……他的学生。
命的呼吸重了一瞬,双手紧攥着身前的衣服,脚步向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伐……折罗……?”
一股难以言说的钝痛从心脏迅速蔓延,酸涩心痛难过愤怒,数种复杂的情绪一起袭来,少年眼眶慢慢染上红意,雾气凝聚成水珠,堆积在眼眶,在眼睫上摇摇欲坠。
“我杀了……伐折罗……?”
“咳咳咳咳咳——”
命呼吸一窒,猛然弯下身,跌坐在水面上,捂着嘴巴不停咳嗽,身后的长发散了一地,随着身体的颤抖在水面上微微颤颤的晃动。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样子。
两面宿傩抵了下牙根,蹲下身,语调充满嘲讽的看着他。
“想起来了?”
“是你亲手杀了我啊,老师。”
“咳咳咳——”
咳嗽声接连不断,命像是要把心肺咳出来似的,一直控制不住。
两面宿傩望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一点感觉都没有,冷眼旁观曾经说着会永远站在他这边,却在最后站在咒术师一方,将尖锐的凶器插进自己胸口的背叛者。
最讽刺的是,他会去那个地方,是为了救他。
“我其实一开始是想杀了你的,老师。”
“在我发现你还活着的那一刻,我是真心实意想杀了你。”
两面宿傩一手撑着脸颊,一手伸长,抓着命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但现在我又觉得,让你这么简单就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两面宿傩咧开嘴,露出泛着寒意的尖牙。
“死这么一次,最多再沉睡个千百年,你又能以新生的姿态复活,神明的身体可真是个好东西。”
“所以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一定要让你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命。”
两面宿傩望着命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从对方嘴边渗出来的鲜血,一字一顿,阴冷至极的宣告:“我要你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凄惨至极的死去,作为神明的你却无能为力。”
“我要你身为神明却再也无法庇护任何人,只能带来厄运。”
“我要让所有人都将你视为灾厄,对你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