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那行字,很心虚。
【9月3日,晴】
下个月他们毕业,成绩勉强算是达标。
降谷零和伊达航比较全才,其他人也各有各的打算,萩原选了爆处组,但按照他的想法,这应该不算是稳定的工作?
赤羽说过,毕业应该准备礼物和贺卡,当时我收到的魔方放在哪里了来着?
说回来,他们看起来八成不太乐意收到我送的。
不过也无所谓,能看见他们到毕业就已经很幸运了。
等礼物送出去,时间刚好差不多,u盘必须随身带着。
如果能多钓出几条大鱼就好,多弄死一个是一个,反正我的命也不值钱。
……
日记到此为止,剩下的便是一片空白,好在日记本也已经到了最末几页,并不浪费。
萩原研二将褶皱抚平,合上日记,将这段过往又重新压回黑暗中。
他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一只手死死地揪着下坠一样,喘不过气。
魔方在哪里?松江教官自己都忘记他把魔方交给他了吗?
萩原研二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时他一脸颓丧地把检讨递给松江时雨,忏悔不应该飙车飞大桥救人,心中却想着如果下次碰到这样的险境,他还会这么做。
垂眸看着他不情不愿反省检讨的金发教官,难得什么都没说。
他将检讨放到桌上,往他怀里抛了个极小的三阶魔方。
萩原研二手忙脚乱地接住魔方,不解地看他。
“送你了。”教官轻飘飘地道。
他其实送出了自己的过去。
……
萩原研二抬头往外看,阳光不知何时被一块厚厚的层云遮住,变得阴沉下来——要下雨了。
——松江时雨没有看到他们毕业。
他们仿佛从字里行间,窥见了一场消失在阴影中、无人知晓的盛大悲剧。
松江时雨在最后的几个月,并没有提到过几次“赤羽”,反倒是他们几人的痕迹越来越多,甚至于每次罚检讨的复盘,日记上都有写几笔。
他好像在逐渐从过去走出来,又好像陷得更深。
若说赤羽昴抓住了自由在空中飞翔的鸟,那他们便是这笼中鸟最后停息的精致牢笼。
那个平日里看着冷淡,对所有人事都漠不关心,只会有事没事翻旧账的松江教官,其实在背地里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他罚他们写检讨,一方面确实是有鬼冢八藏所说的,希望他们更加谨慎应对情况,最好没空出去浪,也有一部分私心。
【当教官的感觉蛮好的,看那几个家伙写检讨的痛苦模样,就很有意思,可惜只能当几个月。】
【希望他们的未来足够光明,起码比我们俩走得更远。】
伊达航微微阖眸:“原来,不管有没有那场事故……他都不会来参加我的婚礼。”
那年全员出席的婚礼上唯一空出的位置,此刻被真相所填补,却又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更大的空缺。
“但因为那一场爆炸,他失去了这几年苦心孤诣准备的,全部。”
琴酒的语气很冷:“如果不是他,我们的计划也不至于功亏一篑!”
“什么?”
贝尔摩德恢复了平静,她斜了眼面容阴沉的琴酒,跟诸伏景光说:“你应该还不知道组织近些年发生的事情吧?a在两年前,就因背叛组织被琴酒亲手处决了。”
“当然,现在看样子……嗯哼,某人又翻车了。”
处决?!
诸伏景光呼吸一滞,他缓慢地皱起眉,用以收敛更多情绪的细节:“还没说是哪个卧底,看你们这态度,应该是我认识的。”
贝尔摩德勾了勾嘴角:“你当然认识,黑麦威士忌,原名赤井秀一,是fbi的卧底。”
“a帮他逃离组织,可惜……自己却逃不掉。”
诸伏景光险些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黑麦威士忌是卧底?!
要知道当时,是他、zero和黑麦威士忌在一个行动小组共事,而他跟zero都是公安潜入组织的卧底。
因此,他们还针对黑麦威士忌这个“唯一”的组织成员好多次。
结果他也是卧底?!
三选三全中?一个真的成员都没有,怪不得组织boss让他回日本调查卧底的情况……
诸伏景光强行将情绪平复下来。
黑麦威士忌是不是卧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a为什么会帮他叛出组织,甚至死在琴酒手下!
而一开始——
他的目光落到那张照片上,只觉得心跳声不知为何出现在耳际,愈发清晰、刺耳。
他不敢想象……
“前因讲解完了,琴酒,该你说正事了。”
贝尔摩德用鞋尖踢了踢琴酒的裤脚,用抱怨的语气说:“我倒不知道你跟a还有这层关系。”
琴酒将照片重新拿过来,烟灰顺着他的动作飘到了照片上,看上去灰蒙蒙的。
“所以,我也很后悔,当时没有直接一枪崩了他。”他吸了口烟,用讽刺的语气道,“毕竟,这曾经可是那群条子寄予厚望的拆弹双子星之一呢。”
“但我有机会杀他一次,二次,第三次……自然也不例外!”
松江教官……真的是a?
诸伏景光只觉得口中骤然泛起一阵血腥味,直直冲入大脑,令他眼前发黑、头晕目眩。
十年前,盯上组织的官方机构没那么多,组织正处于肆意扩张的阶段。
他们疯狂地收并小势力、用威吓或者钱财收买的手段,将权财届的各色人马一点一点笼络到手中。
而最好用且不容易暴露的恐吓手段,自然是狙击或是炸弹。
那笼罩了整个东京涉谷区整整一年的“涉谷爆炸案”,自然是组织的手笔。
但除了笼络人手外,组织还要借此除掉几个祸患。
比如在警校时期就崭露头角的某些警察,再比如……某个背叛组织的叛徒。
琴酒不记得赤羽昴到底是怎么个由来,他向来记不住死人的信息。
总之,那个由组织安插进警校的钉子,在还未毕业之前就有了反叛的苗头,三番两次推据组织任务,跟他的同学形影不离。
赤羽昴在毕业后更是直接切断了与组织的联系,成了一个正义凛然的拆弹警察,还跟着另一个组织想要除掉的对象搭档,光明正大给组织添堵。
组织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叛徒,但也不知那个家伙用了什么手段,无数次从杀手底下脱身不说。
还反过来套了关于组织成员在东京的分布情报,并试图以此作为要挟,放他回归平静生活。
那情报对在东京建立基底初期的组织极为重要,暴露出去无异于从头再来。
组织表面答应,但实际上暗地却直接谋划了“涉谷爆炸案”的终局,想要将这一切混乱都葬在火海里。
但很可惜,赤羽昴虽然死了,他的搭档——松江时雨还活着。
与赤羽昴不同的是,松江时雨似乎在那场爆炸中受到了刺激,性情大变,不仅专门往危险的拆弹场合钻,之后更是因病辞职去警校任职。
前者给组织看到了他主动作死的希望,后者则是让组织下手颇为困难。
好在公安那边他们安插的人手没有接到信息,证明u盘并没有暴露。
琴酒那时才被boss从国外召回,而他所接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找松江时雨,从他手中拿回u盘,最好直接灭口。
“从松江时雨的行为判断,应该是比较好解决的人物。gin,你最好确认了u盘位置后再杀掉他,如果不交代,带回来拷问也可以。”
……
琴酒眯着眼睛看着照片,画面上的青年笑容灿烂,与他那时在火海中所见冰冷阴郁的模样不同,也与在组织中暴躁疯狂的模样不同。
但每次,不管什么状态的松江时雨,都能轻而易举挑动他的情绪。
他的第一次任务过程,哪怕现在想起来,都让琴酒忍不住杀气四溢。
那是琴酒第一次被逼着在火海中、冒着生命危险配合拆弹。
那个不要命的家伙,被他的枪抵着脑袋,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掏出手铐,把他们俩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