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浪鼓摇得丁零清脆,嘉柔静静看阿媛围着大奴笑语不断。无人留意间,她从屋里走了出来。
迷迭香的绿芽长的很好,也的确很慢。
不像柳,发了嫩芽,一夜的风就能把叶子刮宽了似的。也不像杨树的叶子,先头还嫩得油汪汪的,转眼间,叶掌肥大绿深如海。唯独这迷迭香,像未经东风。
嘉柔默默瞧了半晌,她敛裙蹲下,伸出手,将迷迭香一棵棵拔起。
手中栀子花,放下正不易。
无情的人为何要偏偏作多情的诗?嘉柔觉得胸腔里下了阵凄冷的雨,她双手沾满泥土,转而伸向脖间,解下狼牙,用一双白嫩的手掘起土来。
她把狼牙和迷迭香的尸体悉数埋入了泥土中。
手底慢慢填平,嘉柔双臂撑在土上好半晌,额头上的细汗,被热风吹干了。
她不知道,身后有个羸弱的少年看了她片刻。
嘉柔起身时,看到张略显慌张的脸,少年脸一红,弯腰毕恭毕敬作了个揖。
他真瘦弱,人长的也怪。
嘉柔瞬间就想起了桓行简说过的太学少年,她很友善道:“你是谁?”
刘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女眷,看她装扮不俗,心里已觉十分唐突,忙答道:
“我本是太学的学生,大将军命我来公府先给人打打杂,跑跑腿,权当锻炼了。不料在此间遇到贵人,失礼了。”
果然是,他真是瘦弱啊,脖子细细的,看着跟撑不起那颗脑袋似的。嘉柔心中怜悯,看他一身旧袍洗得干净,只是中衣领口在他低头时露出毛边来,那是磨损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偌大的洛阳城,既养出了萧弼卫会那样的大族子弟,也养育着这样的贫寒少年。
但总归不像凉州的少年人,凉州的少年郎们粗犷有豪气,他们骑着大马,骑着骆驼,笑声敞亮,歌声辽远……嘉柔想起凉州,满是温柔的苦涩,她摇摇头,“我不是贵人。”
“你认得毌宗吗?”她忽然想起毌宗来,“他读书还好吗?”
刘一面露难色,如实答道:“我认识,只是我有些日子不见他了,他已不在太学。”
嘉柔微讶:“他回家了?”
“不知道,只是有一天他突然不再来,后来,也没再来过。”
“他到底怎么了?”嘉柔关切问道,刘一摇首,“我不清楚,大概是回家了吧。”
怎么会呢?毌叔叔将他送到这里,嘉柔是知道大魏的质军制的,没道理洛阳会让他平白无故走的。
而且毌宗是突然走的。
嘉柔满腹狐疑,刘一见眼前美丽的女郎似陷入沉思,不敢再扰,忙施礼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