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就撞见了等候的钟韶,李诚中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老钟,昨夜如何?可曾风流?”
钟韶没好气道:“哪里有闲暇?昨夜忙着布置诸军驻地,巡查各门值守,重申军法军纪,折腾得够呛。那个王太弟倒是弄了两个女娘来侍寝,某一倒在床榻上便睁不开眼了。今日一早还得赶着起来,处理各种军务。”
李诚中不禁有些赧然:“呃……辛苦老钟了,某倒是躲了会儿懒,抱歉啊,哈哈。”
钟韶道:“都督说哪里话?你是全军之主,考虑大势便可,这些细微末节都交给弟兄们才是正理。再说了,伐国之功是多大的功勋!都督享受一夜也是无可厚非的。说实话,都督一年多以来的辛苦,弟兄们都看在眼里。”
李诚中有些诧异:“老钟,话说你今天话不少啊,怎么转性子了?”钟韶向来是个冷言冷语的人,今天居然发了那么一长串感慨,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钟韶一怔,想了想道:“或许是咱们基业大了,要处理的事情多了,某也不知不觉话多起来了。当初咱们只有二十三个人,如今竟然掌控一国了,几万大军的事务,都要一一吩咐到,这两天嘴皮子都干了。都督这么一说,某才想起来,这两天说的话,恐怕比去年加起来还多,呵呵。”
李诚中安慰道:“不是有下面的虞候们吗?很多事情交代下去就完了。”
钟韶道:“多亏了都督创立的咱们这套营州军体制,有那么多人一起帮忙,这才能将诸事打点下来,若不是他们,某恐怕累死也管不过来。”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皇城南内的政事堂,除了营州军方面的重要人员外,监国大封裔、大相裴頲、太傅乌胤度及高、杨、李等诸军大将都齐聚于此,商议李诚中所提的“立宪”一事。
李诚中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这次渤海国发生变故,经过深思,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之所以会出现国体动荡,其根本还在于渤海国各方新旧势力之间权限的不明确。渤海国虽然官制和模式都仿照大唐,但其权力的构成在实质上近似于魏晋南北朝乃至隋代初唐之际,国中势力由门阀士族牢牢把持。这种把持是以惯例或者习俗来达成的,并没有明确的法律来限定。比如五大豪门为代表的旧门阀,他们传统上牢牢把持着全国军力,当他们的势力膨胀时,他们会将手伸入朝堂的各个角落,从文治上拿走更多的权力,让新兴的世家和寒门在仕途上毫无希望。因此必然造成新兴世家和寒门的强力反弹。
反弹的强度高到一定程度时,必然导致双方的矛盾逐渐激烈,而一旦新兴世家有幸掌握了一部分话语权,肯定要将目标瞄向军队,因此,发生诸如“朝贡之争”这样的事情,最终演变为兵戎相见,就是可以预料的了。
李诚中的解决之道就是立宪,将各方势力的权限予以明确,门阀们缩一缩手,让出一片政治空间给新兴世家,同时竖立起一道藩篱,将自己手中的权限明确保护起来,双方都各得其所,形成一个一段时间内相对的稳固框架。
关于立宪的构思,李诚中这些天已经和裴頲商议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并且在私底下征求过高氏等门阀的意见,今天拿出来的是一个具体化的章程,让众人都议一议。
古代法律是没有最高法一说的,比如唐代,大唐的法律就是《永徽律》,所有方方面面的法则全部融入到一部法典里。李诚中的所谓立宪,就是要把其中关于国家权力构成框架的部分单独提出来予以完善和补充,也就是确立一部关于政治体制的法规。
李诚中进一步解释了所谓“宪法”的含意,当然,他的解释仅仅是凭借自己半吊子知识得来,但已经足以说明其意味了。
“所谓宪法,其实就是根本大法,也就是最高法典,所有法律条文都必须遵循于宪法,或者不违背宪法的精神,任何法则一旦与宪法有所抵触,即为违宪,当废除或者修改。今天召集诸位来议一议这部宪法,就是希望能够为渤海的长治久安创造一个良好的制度,使今日之事不再重演。诸位好生看一看,有什么需要补充和完善的,尽管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