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南疆抬头望着他。
温长岭站在灯光下。那盏银白色的琉璃灯,小时候每当受到父兄的辱骂或者殴打,他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盯着它看,因为灯光足够强烈,强烈到可以掩盖一切骂声和痛觉。
现在,同样的灯光也掩盖住了温长岭的面目和表情,熟悉的身形渐渐模糊起来,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影子。
祝南疆眨眨眼睛,发现黑影似乎和另一个身影重叠了。
他哆嗦了一下,用手捂住心口,然后就发现灯光在晃动。
不,不是灯光,是他自己在颤抖。
原来一直都是他自以为是。他自以为帮了哥哥的忙,满心欢喜地指望哥哥会感谢他,懂自己对他的好。哪知对方并不领情,甚至从一开始就是怨恨他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不能让哥哥满意?他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他做了一切,可到头来还是没能落得一句好。
“对不起,是我没用……”祝南疆收回目光,两眼发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我要是能再厉害一点就好了,再厉害一点,我就可以放他出来。”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温长岭别过头去用手捂住眼睛,仿佛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清楚地意识到对方的痛苦,也知道是自己的指责加深了这种痛苦,可他没有办法阻止自己说出伤人的话。
他也知道许静山能够减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换做是别的任何一个人,他连上门求情的机会都没有。可正是因为祝南疆能够说动特区法院的人,才使他真切意识到对方是多么的“厉害”,厉害到可以随意操控一个人的命运,给他定罪,给他赦免。
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抱歉,本来是很好的一个晚上。”深呼出一口气,他稍稍平静下来,觉得自己不能够再在这里停留了,“是我太激动了,我不应该挑这时候跟你说这些……我们都应该好好冷静一下。”
“没关系,哥哥,再喝一杯吧。”
“不了,我……”
“陪我喝一杯吧……朋友送的好酒,我一直藏到今天。”祝南疆转身走到酒柜前,从顶层抽出一个长颈深茶色玻璃瓶,“喝完了,我让瞎子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