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页

他出声的同时,便已经于宫门前跪下,同时,也暗示张佳木跪在自己身后。

天这般冷,却在寒风呼啸的殿外跪在冰凉的地上,这厮当然不是脑子有水。帝皇威风,非臣下可以轻忽,御前礼仪,一称旨可能步步高升,一错失可能打入地狱,徐有贞这般恭谨,当然是有他的道理在。

现在求的就是太上皇或沂王复位,一旦复位,今日恭顺的表现。自然会为来日加分不少。

况且,太上皇当年也不是不讲礼仪的人。国朝正统故事,岳文肃于御前议事,一时不慎,将口水喷上御衣,太上皇极为不悦,道:“龌龊胡子,对吾言指手画脚。”岳文肃因此被罢职,这件事在正统年间并不算广为流传,但对揣摩帝王心思和习惯爱好极为上心的徐有贞来说,这点事已经烂熟于心了。

当日为帝。今实为囚,过份的尊礼,更可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吧?

胡乱揣度着徐有贞的心思,张佳木亦是跪在他身后,两人跪下不久,里头传来声响,有人自内殿趿鞋而出,脚步颇急,大步大步的到了殿门前,“吱呀”一声,破旧残破的殿门被猛的推了开来。

徐有贞与张佳木一起抬头一看,却见一个高个圆脸,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披着件夹棉袍,手中秉烛,双眼之中俱是笑意,他打量了两人一眼,笑道:“是徐埕啊,这么久没见,你倒是看着老多了。”

徐有贞先是脸一红,他这个名字,真的好久没有人称呼了。他是宣德八年的进士,正统年间,任翰林院庶吉士,同时担任御前侍讲。他人生的短小精悍,喜欢讲兵事、天文、地理、水利、阴阳等诸多杂学,曾经上奏过兵事五条,被当年的正统皇帝,现在的太上皇大为夸赞,也就是后来很有名的《武功集》。

原本是极有前途的一个人,为了土木之变时提议南征,大为丢脸,曾经有一次要提拔他为国子监祭酒,景泰帝一听是他,便即摇头,没有奈何只能改名为徐有贞。当日旧名,人家也不好当他的面提起,久而久之。自己都快忘了。

脸红之后,眼圈也是一红,徐有贞趴在地上,连连碰头,泣声道:“臣亦久不见陛下天颜了……臣无状,臣无状。”

虽言无状,但礼节甚恭,而且御前低泣,忠忱之心却是显而易见的。

“唉呀,不必如此啊。”朱祈镇却是一脸的平静,也带着点无奈,只是张佳木看他秉烛的手,却是有一点微微的颤抖。

“这是谁啊?”

朱祈镇的眼光越过徐有贞,上下打量着张佳木。

张佳木也在看他。其实也就是三十左右的人,但鬓角已经不少白发,额前皱纹横生,只有双眼,还是满满当当的不屈与岁月磨出来的智慧的光芒。值得注意的是一脸的大胡子,如果张佳木看过明朝列帝的真容画像倒是不会奇怪了,朱祈镇,原本就是以美髯闻名的。

“很年轻的后生啊,生的也挺不错。”朱祈镇这会倒是兴致勃勃的,他打量着张佳木身上的服饰,判断着:“穿着也看不出来是几品官,但是和徐卿一起进来,总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