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年纪还小,声音中却尽是感慨沧桑之意,因又向张佳木道:“父子天性,你说的是。我毕竟也是父皇的儿子,说一点不惦记我,也不尽然。不过,我敢说,父皇心里想的更多的就是我留下的储位,这,才是真教他头痛的事。”
张佳木默然不语,这一件事,说的越多,似乎错的越多,倒不如默不置一词,由得太子自己发挥,小小孩童,不过是劫后余生,有点感慨,没有什么太深的用意。
果然,太子说了一会儿,终于哈哈笑将起来:“我料想崇王他们,倒未必有太深的心思。他们没经过什么事,我十岁的时候,已经能想不少事了。这几个弟弟,还是小孩一样。后宫嫔妃,心思热辣辣的怕是有不少人,我那个亲娘,怕是慌了手脚了。不过,都没有什么了,我平安无事,嗯,张卿,说到最后,还得是说,全是靠你啊。”
张佳木心知太子受刺激有些过,于是轻咳一声,道:“殿下,仔细失仪。”
一语提醒,太子的狂态果然收敛了很多。毕竟,他现在就要回宫,又得见自己那位威严备至的父皇,现在,还没有到他可以纵情大笑的时候。
“唉。”太子有点小难堪地向着张佳木道:“总之,我会向父皇陈请,给卿重赏。”
说到这,太子有点眉开眼笑,想了一想,便又道:“你的官职,爵、勋位,都无可再加了。我想父皇也不会愿意在你这个年纪给你封爵,我看,多半是多赐你庄田银两,再加个宫保衔头,也就是了。”
“怎么赏赐,都是君恩。”张佳木倒也没有避讳这个话题,只是答道:“太子说的对,再赏我官职权位,我反而不能自安了。再说,我与殿下君臣遇合,也还有好几十年,总得有些进步余地才好。不然的话,赏的太多,过犹不及,将来臣亦难以自处。”
“是是。”太子虽然年幼,政治上的事已经是知道的七七八八。张佳木的话,真的是一点不加虚饰,说的简直就是他想说的,既然对方如此明白,太子感觉简直了却了一桩大心事。本来,对他个人的事要动摇最近正在平衡中的朝局,太子心中也颇不自安,生怕父皇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观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太子在皇帝心里不是怎么受宠,这一层他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很,这一下很好,张佳木不仅救了他,还主动替他消解麻烦。
感动之下,太子握住张佳木的手,轻轻摇动,只道:“卿放心,孤绝不会忘记今日此时。”
他小小的圆脸上满是诚挚之意,身为储君能如此直白的说话,也是真的很难得了。
“臣惶恐。”
这一次张佳木不再说什么了,但他亦没有真的与太子并肩坐在一起,他向前一步,盘腿坐在车内太子座位的前端,这样一来,车下人一看就知道尊卑高低,说是同车同座,其实倒是和一个御者差不多。
“这年轻人,当真厉害。”
赵荣推张佳木上车的时候,倒未必是全安好心,这一层,他自己的内心深处都未必明白。但在此时此刻,看到年轻的翰林学士崔浩对张佳木的动作频频点头的时候,赵荣才悚然心惊,知道自己刚刚并不是纯然的好意。
但此时此刻,一切的感慨对张佳木全无意义,他盘腿坐于太子之前,这个庞大帝国未来的君皇就在他的身后,彼此充满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