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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大道上面,已经浩浩荡荡的都是人群。经过这条新建的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的大道,可以直通皇城广场,皇城广场北面就是洪武门,进了洪武门就大明皇城,包括紫禁城,大元帅府,内阁府,内阁之下的各部衙门,陆海军衙门,近卫军大营,皇城公学都集中于此。而那座据说可以直达天听的请愿钟楼,就修建在洪武门边上,那里就是这些热血士子们的目标。

来自吴县的于成章就是这些热血士子们中的一员,他今年刚好是30岁,在前清的时候就是秀才,可是在本朝的两场科举中却都名落孙山,现在更是过了参加科举的年龄,今生注定要和官场无缘了!而且他家中也不富裕,只有薄田十五亩出租,换取区区二十余元田租,还需要赡养老母,抚养妻儿,生活压力之大是可以想象的。在第二次名落孙山之后,他又大病一场,可惜没有梦见上帝,更没有胆子谋反,只好老老实实去当了个私塾先生,教同村的几十个孩子启蒙,赚上几个小钱补贴家用。

可谁想到朝廷居然吃错药要搞什么义务教育,所有年满6岁未满10岁的孩童都要去上小学,虽然这小学可以由私塾改建,但他也知道这等好事铁定轮不到自己,自有镇上的几家大姓包办——这些大姓都有子弟在做官的,当然也有做不了官的子弟要安排。

“这个朝廷太坏了,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于成章每每想到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就是满腔的悲愤。“若是大清还在,凭着自己的文章虽然不一定能中进士,但是举人还是很有希望的……一个举人,也足以让家道兴盛起来了。”

“要是有人闹一闹就好了……”有的时候,于成章也会这么想,闹一闹,不管闹到多大,总归是个希望,或许皇上看到了,就会改弦易辙了!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在这次江南士林风波起来以后,他才会满怀希望,典了家里的十亩田的田皮(使用权),自带上路费和干粮,跑到南京城里来和大家一起闹。闹到现在,家里带来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典田的银子也花光了。

他家里的婆娘刚刚写了信来,说少了十亩田的租子(典了田皮就没得收租了),只拿到七块半的租子,交了田赋,只余下不到7块了,家里真的维持不下去了……那婆娘居然还在信的末尾说,很想把家里的田和房子都卖了,然后报名去东北参加集体农庄种地,到了东北他们一家五口可以得田100亩,他于成章还可以去某个农庄小学老师的差事,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真是太没有志气了!

“一定得闹出个名堂来!”于成章暗自下着决心,迈着坚定的步子跟着浩荡的人流向前走去。

“一定得把他们揍趴下!”同一时间,在另一条通往皇城广场的大路上,山东来的建筑工人武七也暗自下着决心。“这帮读书人没有良心,那么好的皇上他们居然也反对!一定要狠狠的打!”

武七是山东堂邑县柳林镇人士,家里原是贫苦农民,排行老七,因而叫武七。7岁的时候死了老爹,没有办法只好乞讨为生,直到12岁的时候解放军……不对,是明军到了解放了他的家乡。然后……饭就变得很好要了,要啊,要啊,就要到了上海,再然后就在南洋行的造船厂里面找到一份工作。先是锯木头,包吃住每月赚5块银元,从小就想要读书的他还上了南洋行自办的夜校,学会了识字和算术,还能看懂洋人的图纸,于是就成了技工,现在每个月能赚到30块银元。现在还向汇丰行贷款在上海买了房子,就等着结婚娶老婆了!

这可都是托了光复皇帝的福,那些不知好歹的“穷地主”居然要闹事反对皇上,这种人一定要狠狠的教训——所以这位武七也和于成章一样,是自掏腰包,自带干粮来南京的。像他这样的劳动者其实还有很多,差不多占到了济世青年党动员来的群众的五成多,基本都是技工、码头工人、铁路工人、小商人、小商贩等等的“新兴中产阶级”,这些人一年赚个三四百的很轻松,小一点的官都没有他们拿得多,如果换成地主,赚到这个数已经不是一般的大了。

就在武七摩拳擦掌准备去揍人的时候,队伍突然一顿,然后就听见一个苏州口音在吼:“停下来,停下来,停止前进!”

喊话的人名叫刘士品,是个30多岁的读书人——原先是读圣贤书的,现在读的是兰香书院,是典了家里的土地房产去学西医的。今年就要毕业了,到时候就是一个月能赚上百元(现在三脚猫的西医多了,工钱有所下降)的新式人才了,当然要加入济世青年党了,总不能去和东林党那帮穷酸混在一起吧?

“刘先生,怎么啦?”武七有些焦急的问,“是不是到地方了?”说着话就把脚一踮,伸长了脖子向前望去。就看见在前方不远处,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的另一端也有一条大路,同样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那是东林党的士子!

翁同书站在士子队伍的最前面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的人山人海。这些人可不是儒服网巾的士子,看着就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不知道是那家力气行雇来的,有的看起来相当之彪悍,搞不好是洪门帮会的打手。

一身正气的士子们纷纷停下脚步,手中的标语旗帜不挥舞不动了,有些人的脚步还缓缓的向后挪着。

“退吧,赶紧退吧……”翁同书心中默念着,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对面的壮汉肯定是打不过的,今天这场请愿要不就到这儿吧……省得待会儿打起来又伤和气,又伤皮肉的,多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