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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这边只分到三亩田,看似很吃亏,其实细算起来并不亏。父亲方清之身为一等廪生,若肯老老实实在县学读书,是能从官府得到补助的。这个补助叫做廪粮,每月六斗,一年下来可相当于五亩田地收入。

这样一来,就可以视为大房卖了四亩实地,得到价值五亩田的铁饭碗。而现在方应物又从公中分走了三亩实地,折合起来相当于总数八亩田,比二房的五亩田还是大赚了的。

不过让方应物感慨的是,怎奈这不靠谱的父亲定要借钱出门游学,两年来放着县学廪粮不领,那就真怪不得别人了。

只能说家门不幸,出了个败家父亲……他心里不由得盘算起来,若村里的事情了结后,一定要想法子去县城。一是看看能否将本该属于父亲的廪粮要一些回来,二是开开眼界,考察一下县城状况。

如果真能代替父亲从县学要回一些补助,那无论还债也好,糊口也罢,手头就宽松了许多。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方应物从沉思中惊省过来,顿觉头晕眼花,从昨晚到现在他可是粒米未进。可是自己屋中是没有食物的,又与叔父翻了脸,还能去哪里吃饭?

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真真愁死人也,这种山村连个饭馆都不会有的。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方应物正打算上山挖些野菜时,忽然听到有人在窗外叫道:“方公子在里面么?”

方应物探出头去,外面却有三个人。站在前面的一个,就是昨日见过的那邻村王大户家的老家奴,一口一个方公子让他很不适应的那位。

至于后面有两位,一位正是外貌娇媚其实泼辣的王家小娘子;另一位不认识却见过,就是早晨祠堂分家时,来看热闹的外村陌生人,身材矮胖,年纪约莫四十余岁,不知找自己有何贵干。

小美人也好,陌生人也好,方应物都没去太过注意,他的目光却被老家奴牢牢地吸引了。因为此人手里提着一具足足三层的大食盒,在当前这比什么都诱惑人。

“听说你没饭吃了,奴家特意来给你送饭。”王小娘子很开心地说。

“多谢。”方应物心不在焉,注意力都在摆放食物的老家奴那里。

“今日早晨的事情奴家都听说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能掐会算了,而且有些话很有道理啊。”王小娘子热忱地搭话说:“你从来没出过门罢?你怎么知道外面当铺放债的规矩都是月息三分利?连奴家父亲都不清楚这些呢,我三叔说,附近有你这种见识的人很少。”

得到美人奉承,方应物略带小小得意,随口答道:“这就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胸中自有韬略。”

王小娘子恍然大悟,粉脸现出兴奋神色,“照此说,我家看在交情份上从来没给你算过这些,是不是坏了规矩?两年前你父亲借了三十两,按照月息三分,到现在是多少了?你给算算是否超过五十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