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科举要说公平也确实算得上公平,要说严厉也确实称得上严厉。寒门子弟真能靠着科举走出上升道路,但同样也不可避免有各种猫腻存在。
比如说,一个宰辅大学士如果下定了决心,那真有一定能力影响到理论上是过程全密封的会试。
当然,如果自己过不了乡试这一关,也就没有然后了,刘大学士还是没有什么损失。
想到这里,方应物啧啧称赞。刘棉花这个人情卖的,真是功力深厚、妙到毫巅……
再细想,这句对乡试的强调,还有另一方面解读。按照规矩,乡试主考官由提学副使担任,而乡试提调官一般由巡抚或者布政使担任。至于乡试监临官,则由钦差身份的巡按御史担任。
也就是说,沈巡按很有可能在一年后任期结束前,担任乡试监临官,也就是俗称的监考。
这样一来,主考是点了自己当廪生的大宗师,提调是自己的便宜外祖父,监考是算作自己人的沈巡按。自己要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天意。
盘算完毕,方应物忽然又醒悟到,刘大学士的传话,其实是给自己指出了一条目标,以及沿着目标的道路。正所谓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如果真如自己所猜,那么在这一届科举中,自己的“人和”几乎已经到了极致,何尝不是自己的天赐良机?
若是错过了,下次是否还会出现这种机会,那就很难说了……在这种兴奋与忧虑共存的心情中,方应物渐渐睡着了。
次日方应物起床后,却见项成贤堵在门口,叫道:“方贤弟!昨日出榜后,未来得及庆贺一番,今日定要寻些乐子高兴高兴!”
方应物推辞道:“现在我要去县学,等我回来再议。”
项成贤十分怪异地看着方应物,“岁试已经结束,还如此积极地去县学作甚?你不要如此特立独行。”
“去找孟教谕问问话。”方应物轻描淡写道,此后便出了宅子,望县学而去。
今天的县学中,已经不是前一段时间的县学了。才一踏入大门内,方应物就感到似乎连县学中的空气都轻松了几分。过往的生员也不复紧张,迈着慵懒的方步,徜徉在甬道上、林荫中。
不过这些与方应物无关,他只管朝着后面教谕公署走去,路上还顺便做了一个统计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