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次日一大早,方应物便和大舅哥来到宣武门外候着。但是像刘棉花这样的内阁大学士永远不缺迎接之人,特别是回朝后极有可能成为次辅的大学士,所以此时宣武门外不只有方应物一个,其他各色人等起码还有二三十个一起等。
等到快午时,一支绵长的车队出现在众人眼前。有个管家当头先来到众人面前,抱拳为礼道:“我家老爷多谢诸君远迎,如此盛情便不在此领受了,且先记下姓名一一致书答谢。”
众人一起谦逊一番,什么礼节不礼节的,内阁大学士的身份自然是说怎样就怎样的。
方应物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吐槽老泰山居然玩起了深沉低调,难道不该在此高调会见众人,宣布自己王者归来么?
在管家的示意下,方应物自然没有作鸟兽散,慢慢地跟在刘家车队后面,又不知不觉地混了进去。
别人或许看不出端倪,但方应物总觉得奇奇怪怪的,不知道老泰山要玩什么花样。正琢磨时,冷不丁脑袋又被砸了一下,然后便见一个桃核滴溜溜的在地上滚动。
方应物愤怒的抬起头,却见一张清新流丽、巧笑嫣然的美人脸儿从前面马车窗口一闪而没。
但方应物知道,她一定还在缝隙里面偷看,举起两根手指头对着马车晃了晃,然后隐隐约约听到马车里传来一阵子欢快的调笑之声。方应物不由得感慨,都过了这么多年,刘家小娘子还是这么顽皮。
进了城后,车队直奔刘府,早有人提前打扫干净,刘家主人们到了就可以入住。女眷下了车直接去内院安居,方应物则被请到书房去。
没过多久,刘棉花施施然的进来了,方应物连忙上前行礼,然后打量了几眼,与从前没什么变化。不过若仔细看,老泰山那清瘦的脸庞似乎显得圆润了点,这不由得很让方应物很是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严格按照礼制守孝?
想是这么想,但口中还是问候说:“多时不见,老泰山清减了!”
刘吉摆摆手,随口问了几句方应物近况,翁婿两人便寒暄起来。如此过了一刻钟,方应物先忍不住了,开口道:“小婿任期将满,已在都察院考满,即将到吏部铨叙。一时间大有前途莫测之感,老泰山可指点迷津否?”
方应物这话跟外人说算是很直白,但对熟到什么话都敢议论的刘棉花说,算是较为隐晦了。
刘吉抚须道:“朝廷自有赏功罚过、奖贤惩恶的法度,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有什么迷津?”
方应物愕然,你老人家装什么糊涂?便又道:“小婿与老泰山,皆非吏部天官同道中人,其间或可有意想不到变故。”
“只要你坐得直、行得正,在任时上报社稷、下抚黎庶,退省时问心无愧,何愁没有前程?要相信朝廷的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