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猛地将手含在嘴里,他想喊,可是他喊不出来,一队巡逻的军士就从他门前经过,视若无睹地扬长而去,刘掌柜往后退了两步,惊恐得脸都变了形,他突然明白过来,魏大人家要被灭门了,他蓦地扭头,拼命朝里屋跑去,他要叫醒全家人,要让他们全部都藏到地窖去。
魏府外的黑影依旧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俨如石人,夜越来越深,房子和树木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在等待什么。树叶轻轻摇曳,远处传来公鸡的报晓声,黎明前最寒冷的一刻正悄然过去,府前的黑影群终于动了,象约好似的,缓缓地抽刀出鞘,在月黑星疏的夜里,刀刃寒光逼人,几个黑影飞身跃过高墙,很快门内传来几声沉闷的倒地声,门锁破裂,整扇门吱嘎被拉开,黑影一涌而入,骤然,魏府里传来一片凄惨的哭叫声,声音划破夜空,地窖里的刘掌柜惊恐地堵住耳朵,随即无力地垂下了眼皮。
公鸡的报晓声俨如阎王的催命符,几乎是同一时刻,乔行简府、葛洪府、吴潜府、董槐府等等,临安一百多公卿大臣及亲王府纷纷遭到黑衣人袭击,或灭门或杀戮警告,直到天亮时,整个临安依然笼罩在血腥之中。
半夜里,董宋臣蓦地从沉睡中醒来,象是有什么声响惊动了他,他揉了揉眼睛,房间里依然灯火通明,壁炉里的木材正烧得正旺,几个小太监也趴在桌上睡着了,董宋臣暗骂一声,刚要趴下再睡,可又突然象想到什么,象弹簧般跳了起来,他举灯小心地来到屋角,拉开一只活动的柜子,在柜子后面露出几排手腕粗的铁栅栏,这里竟然是一个秘密牢房,他将灯再举高一些,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见牢房的一角绻着一堆黄色的衣裙,这才点点头,“一切正常!”,他正准备离开,不料衣裙动了一下,黑发落地,抬起一张惨白的脸来,眼神疲惫而空洞,她微微看了一眼董宋臣,头又无力地垂下,她便是当今太后谢道清,一个月前便被囚禁于此,起初声色俱厉,随而哀求哭泣,但却没有一个人理她,而现在,她的嗓子已经喊哑,身心疲惫,嬴弱之极,她已经猜到是宫廷政变?可自己身在哪里?为什么她的失踪却没有引起半点异动,而眼前这个太监曾是皇上最信任最专宠的宦官,现在却成了看押她的牢头,谢道清不知是该哭还是放声狂笑,以示对命运的嘲讽。
董宋臣冷漠地和她对视一眼,仿佛在看一尊泥塑或是木偶,应该就是这几天了,丁大全发动政变的日子,只要他的新主子一脚踏上金銮殿,那时就可以用一杯毒酒送这个女人归天,而他就可以美美地享受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就在他的目光转向柜子,要将它归位时,将他惊醒的异响再次响起,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象是金戈铁马的喊杀声,又似乎夹杂着临死前的惨呼,这声音围着房子打转,使房子战栗不已,突然声音又没了,他竖起耳朵,却听见公鸡在卖劲地报晓,董宋臣急走两步,拉开了窗帘,又砰地推开窗户,第一道灰蒙蒙的曙光射进屋里,紧接着一股寒气从敞开的窗户中窜了进来。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等董宋臣反映过来,门口已经出现大群如狼似虎的武装士兵,杀气腾腾闯了进来,两个尚在睡觉的小太监顿时被惊醒,吓得钻进了桌肚。
“太后在哪里?”为首军官怒目圆睁,举剑直指董宋臣喝道。
董宋臣一惊,识得此人是丁大全心腹,御前诸军都统制夏贵,自己与他从来熟识,怎么现在象陌路人一般。
“夏将军,你这是何故?”
夏贵不语,一眼扫到尚未合拢的柜子,缓缓上前,猛地一脚踹开,眼睛射出一丝冷笑,他看见了此行的猎物:太后谢道清。
谢道清也被巨大的响声惊动,慢慢地抬起头来,打量着对面之人,空洞的眼睛里竟慢慢放出光泽,这是皇上临终前刚刚提拔的都统制夏贵,还曾在皇上和自己面前信誓旦旦效忠赵宋江山,怎么提着剑来见自己,难道、难道他是来救自己不成?一念既起,谢道清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站起扑向铁栅栏叫道:“夏将军,快救救哀家!”
夏贵却纹丝不动,眼皮垂下淡淡奸笑道:“太后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谢道清的脸刷地变得惨白,无力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不是来救自己的,否则还会站着给自己解释什么吗?”
她惨笑一声,靠着墙颤声道:“你说吧!哀家听着。”
“昨夜嗣荣王赵与芮造反,用蓄养的死士血洗临安一百零八户王公大臣府第,现在正在攻打皇宫,丁相公正在率御林军与反贼苦斗,相公已经抵挡不住,又恐怕太后玉体被贼人所辱,故命我来送太后去见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