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陈阿奶总念叨,万一我以后去了,你一个人该怎么活。

陈小幺不太懂这句话具体的含义,只是陈阿奶难过,他也跟着一起难过。

陈小幺看看已经被烤出滋滋油香的鸡肉,又抬起眼,慢吞吞的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往上,小心翼翼的瞅了梁川一眼。

火光明明灭灭,青年的脸在火光下,显得轮廓很深,是副很硬朗的长相。上巧村里头,没人长他这幅模样。

陈小幺盯着他看得有些久,眼睛一眨不眨的。

梁川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眸微抬。

陈小幺就飞快的把脑袋又埋下去了。

别看他胆子小,和梁川见过几次面了,连一句话都没说话,可梁川的大名,他却是早就知道的。

村里的妇人们闲聊磕牙,有时候就提到老梁家。

提的最多的自然是梁川。说什么的都有。

说川哥儿闷是闷了点,干活真是一把好手,瞧他家的麦子,长得又多又好,全是川哥儿一个人伺候的;

说川哥儿又打了张上好的狐皮,拿到镇里去卖了,卖了多少银钱大家都不知道,就纯靠猜,猜八两的有,猜十八两的也有;

说川哥儿不知是被狗咬了还是咋,染上了疯病,这两天在家歇呢;

说川哥儿也该到了年纪娶媳妇了,要不是那疯病,不说他那样貌体格,就光说他那干活的能耐,估计也能踅摸个差不多的。

别看陈小幺是个小傻子,可以前陈小幺听过这些话,就隐隐约约觉得,梁川好像是个厉害的人。

一只烤好的鸡腿递到他眼前。

陈小幺嗅了嗅,嗅到勾人的香味,接了过来,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好吃的他眯起了眼睛。

趁他埋头吃鸡腿这空当儿,梁川也盯着他瞧。

山鸡腿不大,陈小幺嘴更小,却也不怕烫,努力张的大大的,也就撕咬下来那么一小口。

跟八百年没吃过肉似的。

陈小幺的确很久没吃过肉了。

除了每年春节,陈家就难见到肉腥味。

就算是过年时,陈阿奶也把日子过的仔仔细细,去镇上买肉都只捡别人不要的剩的边角料,就着萝卜菜炒好几顿,就算是难得的荤腥了。

陈小幺还没一个人吃过这么大一只鸡腿。

一时间,他眼里心里便只剩下那只香喷喷油汪汪的大鸡腿,埋着头,吃的十分珍惜。

好容易才吃完,恋恋不舍的抬头,望向梁川。

梁川也正望着他,视线从少年脸上,再落到他露在衣服外头那两块嶙峋的锁骨上,手里拿着剩下那大半只鸡,没动。

陈小幺不由瑟缩了一下,摸摸肚子,小声道:“我、我饱了。”

其实山鸡肉少,陈小幺胃口虽说不大,但哪能这么快就能吃饱了。

梁川低头不语,又将另一只鸡腿撕下来递给他,言简意赅道:“吃。”

等陈小幺接过那只鸡腿,梁川这才大口吃起剩下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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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梁川捡了几根树枝扔进火堆,然后走到树旁坐下,预备和衣而睡。

这不是他头一回在山上过夜,但是第一次带着人一起。